门外的院子里已经放好了一条长板凳,阿欣被摁在了上面。而这长板凳本来是慕千怜给裘妃准备的。她在裘妃的寝宫放了些东西,本欲让裘妃犯下天大的错,这样以后便无人可与她争宠了!
可慕千雁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看着阿欣被拖走,她有些嚣张的回头看慕千怜,然后一副无奈样的对她说道:“皇后娘娘,对不住了,您的宫女还要借臣妾一用。”
她回头的瞬间,慕千怜还来不及收回投向阿欣的警告的视线。
对上女子静静望来的眼神,慕千怜慌慌张张的收回了视线,僵硬的笑了笑,阻止道:“妹妹,这宫女又没犯什么错,你这是何苦呢,好歹本宫将她拨给你的时候她也照顾了你几日,不然今日你还下不了床呢。”
听了慕千怜的话,慕千雁一直默不作声,似乎心里难过着,半天才说道:“娘娘您这是何意,皇上的意思这写遗书人的书写习惯和您是一般模样的,如果能问出阿欣是否看到是谁干的又或者就是阿欣做的不是很好吗?不然所有的证据都只能说明是您做的啊!皇后姐姐,您可别一时心软糊涂,最后害了自己啊!”
慕千怜气的咬了咬嘴唇,一口气被噎在了心口,出不去也下不来。
见慕千怜没再说话,慕千雁回头看向外面,侧耳听了会儿,然后抬了抬手对一个嫔妃的宫女道:“扶本宫去外面,本宫虽没看着,但这板子打的是轻是重还是听的出来的。这样的宫人,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儿,不能轻饶。”
说完,她还回头看来慕千怜一眼,说:“皇后姐姐,今个儿妹妹便帮您管教管教您宫里的小太监,这么不听话,可不得了。”
那宫女本以为没她什么事,突然被慕千雁点到,吓的脸都白了,半天才反映过来,看看他看看她,没了主意,不知是该扶还是不扶。
这宫女的主子是阮贵人,自是不想和皇后对着干,便使眼色让宫女别过去,可对上梁谨夜的神情便一下慌了神,那宫女见此,害怕的半天反应不过来,然后赶紧抬手扶着慕千雁,说:“好……好……”
慕千怜本想着拖出去打板子的也是她的人,反正拖到偏僻点儿的地儿这裘妃也看不见,不打板子就不打板子了,也省了这个阿欣受了皮肉之苦,到时候痛的忍不住说出昨晚的事儿她可就白口莫辩了。
可这边她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怎么也没想到这裘妃竟然还打算亲自监工打板子。
慕千雁被扶着走了出去。
“说,昨天你看到什么没?”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昨天真的什么也没做?”
“没……”
慕千雁出去之后,很快外面便传来了阿欣痛呼的声音,简直如杀猪一般。
“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啊!痛,娘娘,娘娘奴婢冤枉啊!”
“娘娘!娘娘奴婢冤枉!别打了!别打了!痛……”
外面阿欣的呼喊一声一声的传来,慕千怜揪着手帕可是坐不住了,偷眼去看梁谨夜,此时竟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但那眼里看得出十分不悦。
梁谨夜本来就不想追究,因为不管是不是慕千怜做的,只要根据字迹一追究,她肯定会牵扯到,可是慕千怜偏偏傻得要命,又心虚,自己说了这写字的习性和她一般,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
手里的手帕拧了又宁,慕千怜就怕这宫女挨不住板子说个什么,心里担心的啊,便不管不顾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哎,皇后想去干什么?”突然耳边一道声音,一下子把神经崩的很紧的慕千怜吓了一跳,见着是韩墨尘,便轻嗤一声,绕了道走开了。
韩墨尘看着有趣,又喊道:“皇后是在心虚么?”
慕千怜被说中心事,不由一僵,加快了步子,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饶命!娘娘!”不过一两分钟时间,阿欣便被打的就要昏厥过去,慕千雁就在一旁凉凉的看着,打板子的声音“啪,啪”的传进耳里,看着那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身子,无动于衷。
阿欣是慕千怜的人,这一点是她很早就确定的,更何况昨天夜里的事也不见得就看个朱砂痣那么简单,依慕千怜的性子铁定又做了些什么,所以打起阿欣来慕千雁也愈加的不心软了。
毕竟是女儿家,身子骨终究弱些,那一板子一板子的打在身上,疼痛便传遍四肢百骸,阿欣一时扛不住,就要把事情交代出来,只是被匆匆赶来的慕千怜一声大喝,生生给堵了话音。
慕千怜杏目一睁,怒道:“快堵了这丫头的嘴巴,这个地步了还想胡说八道么?你做的就你做的,别打陷害人的歪心思!”
慕千怜说的很急,心里也是没着落的,相对于慕千雁此时的平静雍容,慕千怜就像个市井泼妇,连之前慕千雁哭喊闹鬼时的模样还要不如。
一是惊惶害怕,动作语言也是刻意把握了的,倒显得惹人怜惜了,一是担心愤怒,心里又极其的急,一下子风度气质上便生生落了一大截。
慕千雁见着慕千怜此刻的神情态度,就有点憋不住的想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说:“皇后姐姐,您这模样可不像个母仪天下的主儿啊,况且您急什么,不管是真是假且听阿欣说说也无妨嘛,臣妾也想看看她能编出个什么来。”
这话一说,慕千怜要是再要堵阿欣的嘴,便显得她没气度了,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俏脸便青了白白了青,煞是好看。
见此,慕千雁满意的笑了,然后弯了腰,温柔的对阿欣说:“阿欣,你想说什么,说吧。本宫也希望能不打你板子呢。”
这口吻却一如裘妃得宠时的漫不经心。
阿欣软趴趴的趴在长板凳上,听着慕千雁的问话,一瞬间心慌的厉害,不知为何,眼瞅着此刻的裘妃,竟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人。
当年那人见着现在的皇后娘娘,也是这般的口吻,只是那时尚是个小丫头,见着不该看的,仓仓皇皇的就离开了。
可那人确确实实比这裘妃还要美上几分。
心里虽这般想着,可慕千雁的话阿欣也听了个分明,言下之意,只要说了实情也就免了皮肉之苦。但前提是她说的要慕千雁满意。
而实际上,她要是说了,确实会免了挨板子的苦,可这样就算这样躲过一死,那慕千怜也不会放过她,可要是不说就立马会被生生打死。
也就是说,说或不说,阿欣都不会好过。
阿欣哭丧着脸,瞥见慕千怜一身凤冠霞帔,铁青着脸,正威胁的看着她,心一抖,一下子就没胆说了。
这态度表现的明显,慕千雁冷哼一声,便吩咐接着打。然而当着皇后的面,那些个太监竟打不下板子,只是杵在那儿,不知所措。
见他们这个态度,慕千雁扯了扯唇角,斜眼说道:“打是不打!你们也瞧见了,皇上可没拦着本宫。”
这下子那些个太监也不敢怎么样了,诺诺的应了声,打板子的声音便又“啪,啪”的响起,伴着鬼哭狼嚎般的哀鸣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下子,阿欣可真熬不住了,她尖叫一声,哭喊道:“是皇后!是皇后!是皇后干的!是皇后……”
打板子的声音顿然停止,慕千怜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金銮殿内,气氛有些凝滞,那些个嫔妃们大气也不敢出,特别是阮贵人,真真是担心自己的宫女出了什么事牵扯到她。
就在这时,阿欣的哭喊声远远传进了宫殿内,听着听着梁谨夜的脸色便降到了冰点,眉心略微锁了起来。真的是怜儿做的么?
而院子里,站在阿欣身前的慕千雁则轻笑一声,眉眼间流光溢彩,哪里还有所谓害怕可怜?
慕千怜啊慕千怜,我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让你最后,无处存生!没关系,我时间多的是,你和梁谨夜,一个一个的来。
这时,梁谨夜和那些个看戏的嫔妃也到了跟前,那一身隐隐的气场倾泻而出,压得慕千怜喘不过气来。
不得不说他对裘妃是有些感情的,知道慕千怜要杀裘妃,心中不能说不怒!
那双阴鹜而冷厉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慕千怜,然后那道冰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朕说过,朕宠你,纵你,忍你,但不容你多番挑战底线!”
上一次是慕千雁,这一次是公冶玉!
慕千怜,你怎么就愈发的不知分寸了呢?
见到梁谨夜,慕千怜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呐呐的看着身前明黄长袍一身威仪的男子,慌乱的不知所以,说:“皇上,臣妾没有,您别听那贱婢胡说,真的没有,皇上……冤枉啊……”
这般说着,慕千怜早已失了凤仪,让梁谨夜看着也有些厌恶起来。
接着便听梁谨夜说道:“罚你每月俸禄减半,禁足金銮殿一月!”
那声音酝酿着怒气,森冷森冷,不容拒绝,也无商量的余地!
慕千怜一双美目瞬间大睁,万万没想到梁谨夜竟然这般待她,他,他,他怎么忍的下心!
宫中不说吃穿用度,就算打赏那些下人也要花费不少的银两。
慕千怜想着,嘴一撇便要落下泪来,梨花带雨的眸子俏生生的看着身前丰神俊朗的男子,嘴里不知是委屈还是难过的喊了声:“皇上……”
可梁谨夜毫无反应。
心里一急,她也装不得娇了,但她终究也是有些脑子,不想让梁谨夜又生厌恶,只是轻轻哭喊着拉着梁谨夜的衣摆说:“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一个贱婢穷途末路说的话怎生可信!皇上!皇上!”
“哼!”梁谨夜冷哼一声,长袖一拂,便甩开了慕千怜的手,却是说道:“除了皇后,其他人都退下吧。”
见着慕千怜一身狼狈,慕千雁抿唇一笑,便行了退礼,挪着莲步便随着人群退出了金銮殿。
略走出殿门几步,慕千雁停了脚,隔不多时,便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慕千怜哭求委屈的声音。听着,她抬起玉手,轻轻抚了抚落发,那眸中笑意流转,竟是说不出的风流韵意。
时间也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等到她回了执画阁也已经是申时了,抬眼看了看日头,也已经渐渐偏西了去,从早起到现在尚未吃过什么东西,倒也有些饿了。
正想着回去后膳食什么的没了宫人伺候总归有些麻烦,不曾想一进执画阁的门,慕千雁便见一个太监带着一个眉眼乖巧的小宫女等在边上。原是梁谨夜松了口,拨了个宫女给她。
想着,慕千雁有些不屑的哼了声进了寝宫。
那小宫女也亦步亦趋的跟了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娘娘,奴婢叫灵儿,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吗。”
慕千雁蹙了眉,心中不是不担心这宫女又是谁安插的人,思衬了片刻,才又看向小宫女,那细细的眉眼弯成了委婉的月牙儿,清瞳中眸光流转,说不出的意蕴深长。
灵儿低着头,被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知过了多久,慕千雁才移开目光,懒懒的打了个盹儿,便言要沐浴更衣,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外面已渐渐布上了红霞,傍晚的暖阳照着飞舞的细尘,吸进胸腔竟是比屋内舒畅多了。
灵儿出了房门,才惊觉一身冷汗,方才虽低着头,却清楚的感觉到,裘妃直直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那目光太逼人,太尖利,让人害怕。
原来那些传闻都不假啊,这裘妃果然是个厉害的主。她捂着胸口,吁了口气。
里屋内室的屏风拉开,珠帘里普通檀木的浴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隔着珠帘,热气在浴桶里蒸腾,散发出缭绕的云雾,如一层白纱飘散在空气里,美人精致的背面若隐若现。
直到这时慕千雁紧绷了大半夜的神经才稍稍得到纾解,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洗去脖子上她特地染上的鲜血。
那猩红的鲜血慢慢顺着手臂、肩膀流入撒着花瓣的水中,在温热的水中舒展消散,慕千雁一双清明冷静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醒目的红,突然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
那血的颜色是那么的红,那么的明媚,那神色瞬间似乎魔怔,竟向着自己的肩膀垂下了脑袋,伸出粉嫩的舌头在那蜿蜒的血液上轻轻的划过。
血的腥甜跳跃进味蕾,慕千雁的瞳孔微微一缩,脑中一个机灵,被自己的举动大为一惊!随即苦笑摇头,不甚在意。
夜,渐深。风翼皇城,静思阁。
满院子的合欢已几近凋零,零落些许参差花影,合欢之中,水榭楼阁,一名男子负手而立。
“三皇子,数日之后梁国国主寿辰,可您……”可您被皇上关在了静思阁。
那仆从欲言又止。
“无妨。”男子搀着拐杖坐下,削弱的身子斜靠在桌案上,苍白得就像一幅水墨画,竟似比女子还要弱不禁风。
“梁氏皇朝盛宴,怎么也得备份大礼。”他勾唇,玩味的笑了,病态之中流露出几分邪妄贵气。
夜雾慢慢淡去,颜色变白,清晨的阳光和浅浅的白雾交融在一起,衬的执画阁愈发的朦胧。
床上的美人儿尚未梳洗,浅蓝的纱帐垂落在床头,衬得女子的容颜在纱帐之后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