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姑娘不要多虑,我在乎的只是故事,其他事情我不会多管,而且你们做事如此隐秘,我就算想管也没有证据呀。”
我采到的故事都会在你们讲述的素材的基础上再次加工,不可能出现真实的姓名和足以对号入座的细节。这于我是一件好事,与你们也未必没有意义,江湖式衰,总要让后人们知晓它真实的样貌。”
苏枕说话的口气一如她的表情一样清淡,一点都不激昂。但是最后一句话却如一杯烈酒,烧的人热血沸腾起来。
佟大夫正要开口说话,地面上传来邦邦的敲击声,如落雨一般,一声一声,连绵有序。
听见这个声响,佟大夫和红砂一起抛却苏枕,毕恭毕敬的迎了上去。
“桃姐。”
“桃姨,您怎么过来了。”说着,红砂急忙去搀。
“来客人了么,”桃姨不答反问“怎么不好好招待,还动起了刀呢?”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是惊讶不已,因为桃姨的双眼晦暗不明,显然是一双盲目。
桃姨拍了拍红砂的手背“姨是眼瞎心不瞎,当初小黑龙和小飞狐一起走江湖的时候,遇到为难招展的事情,求到我的座前也是常事,听音辨情,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桃姨,您真厉害。”红砂由衷的赞叹。
“客人到底是谁呀,你还没有介绍呢,真是太失礼了,还有,你怎么会拔刀呢?”桃姨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口里的问话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她是……”红砂显然不善于撒谎,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很快想出来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答案,“她是小飞狐的老板,我都跟她说了小飞狐要替桃姨您去预约眼睛的手术,她还催着让小飞狐回去上班,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我这一生气,就拔刀了,嘿嘿。”一边说话,一边用凶狠的眼光瞟了瞟苏枕,意思是让她识相点。
“你这傻孩子,这可是恩人呀,昨天小飞狐说有老板用他,又肯预支工资给我做手术,这可是恩人呀,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呢,快,快去倒茶。”
苏枕心下了然,原来如此,小飞狐在路上碰瓷是为了给母亲治眼睛,这也就可以理解他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心情了。
有求于人自当有受制于人的自觉,苏枕当下配合红砂“阿姨,不用客气的,我这次来主要就是看看小飞狐什么时候可以过去上班。”
桃姨点点头,缓缓的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她的动作威严而气派,很有大家风范,再联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苏枕认定,桃姨年轻时一定也是位江湖大佬。
“老板贵姓呀?”
“免贵姓苏。”
“苏老板您好,真是幸会。本来老妇人不该多言的,但是也请您体察一个母亲担心儿子的心情,昨日小飞狐跟我提过工作的事情,可是这人呀,一上年纪就不中用了,苏老板,您留他在您来做什么工作来着?这孩子冒失,可别给您惹了麻烦。”这句话说完,苏枕顿时觉得她周身的气场都凌厉起来。
桃姨显然一眼看透了红砂,并不相信她的话。也不点破,直接跟苏枕验证起来。但是好在她言语之间已经提点苏枕,小飞狐跟我提过昨天的事情,你可不要乱说出丑,也算是留了情面,由此可见,年轻时的行事风格霸气而磊落。
红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苏枕却感觉惊得浑身汗涔涔的,心里又有些兴奋,有幸得见如此人物的风采,就算说错话立时被赶走了今天也算是不虚此行。
她下意识的四处打量,看见在西窗根下散乱的堆着一摞三尺长的老结紫竹,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灵感,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小飞狐的洞箫吹的是最妙的,我才留他在我的乐器行里做洞箫教师,不是我催他,而是今天来了学生,十分的恳切,说是只要有好老师,课时费翻倍也是愿意的,所以我才过来问问他忙完了没。”
红砂一听,脸上僵硬的表情顿时活络起来,抱着桃姨的胳膊摇晃着撒娇“桃姨,我都说过了你还不信我。”
“傻孩子,都这么大姑娘了也不怕人笑话。”桃姨说着,嘴角上扬,露出真正的笑意。她郑重的左掌压右拳,和小飞狐一样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不知道为什么,苏枕见过这么多的江湖礼,电视里的,现实中的,开玩笑的,郑重其事的,小飞狐和桃姨的却是最有灵魂的。里面似乎包含着精神层面的东西。
“苏老板,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考虑愿意借钱给我们娘俩,你出了手,老妇人便承您的情,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为难招展,你知会一声,敢不尽力。”
苏枕一阵心虚,也拱了拱手“您客气,您客气。”
“苏老板,相逢是缘,若是不嫌弃咱们一起喝一点,咱们山野村家自酿的酒,比不得外面的琼汁玉液,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苏枕大喜过望,扶着桃姨一起坐下来“桃姨,您也别一口一个苏老板了,您就叫我苏枕吧。”
气氛无比的融洽,就连红砂看苏枕都顺眼了不少,桃姨让她去加菜的时候没瞪苏枕几眼就去了。
苏枕大快朵颐,舌头都快鲜掉了,趁着遇见一个好说话的,一面风卷残云一面不耽搁说话“桃姨,我看着小飞狐的胳膊可以自己卸下来,然后再轻轻松松的装上去,跟假的似的,他练的啥功夫呀?”说完从嘴里吐出啃的光溜溜的翅膀。
“小飞狐呀,”桃姨提到这个名字就面露微笑,似乎连灰白的眼睛都有了神采,“他和小黑龙一样,练的是童子功,小黑龙练的是硬功金钟罩,小飞狐练的是软功,缩骨功。两个孩子虽然都皮的很,但是相互攀比着也算是都练的差不离。”
“桃姨,小黑龙是谁呀?”苏枕用贝齿咬着筷子头问,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桃姨提这个名字了。
“是我儿子,小飞狐的拜把子兄弟,没了好几年了。”桃姨轻描淡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