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犯人,最痛恨的行为就是反水点炮。在明面的制度之下,处在阴暗里的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其中,点炮就是最大的禁忌。和规则打擦边球的私下娱乐,吹牛打屁时的无心之言,如果被透露给干事就会让人产生时刻被人监视的恐慌。
所以,反水点炮的奸细,简直是过街老鼠般的败类。
冯冲和李湃早已出狱,不需要攀咬其他人的秘密,这更减轻了石斌的心里负担。
“冯冲和李湃是你们监舍的头铺和二铺吧,他对你们怎么样?”
“冯冲和李湃两位同志带领我们共同反思,共同进步,生活上互相关怀,思想上互相帮助……”
不知道怎么会回事,其实石斌也没打算隐瞒,可能是平时溜须拍马习惯了,张嘴就是一连串的串话。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偷眼看看两人的眼色。
苏枕还没来得及反应,言古腾的一下站起来“这个太不老实了,直接丢到市中心算了,听他打哑谜的功夫已经找到个老实的办完事了。”
说着,就手一拎,揪着石斌的后脖领子把他提的离了地。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石斌吓得哇哇大叫,眼泪鼻涕一起流。他的手脚被绑着没法挣扎,干脆一个千斤坠使劲儿往地上坠压,被言古拖的打磨似的直磨屁股上的肉。
苏枕恰到好处的追了上来“算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看他能不能将功补过,实在没用的话,扔了杀了都随你。”
苏枕装模作样的劝解了半天,言古才不情愿的送开了手,石斌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的抹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和冷汗。
“我再问你一遍,冯冲和李湃这两个老大,到底怎么样?”
“这两个人据说混的很不错,很受大哥的赏识。进来之后,他们身上的社会习气也是很重的。很讲情义,喜欢听好话,讲排场。”
“我们都叫他们马哥,湃哥,他们就会很开心,十分慷慨的把一些监狱的硬通货,像方便面之类的分给我们打牙祭。但是如果有人表现出来不服,或者是他们觉得不尊重,就会立刻翻脸。”
“那,这两个大拿,有没有给新来的板油服过水土?”
这个问题是个重头戏,对石斌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但是因为有了第一次顺利的问答配合,已经降低了他的心理障碍,所以很容易像跳山羊那样一次次的攻坚克难。
果然,几乎没怎么犹豫,石斌就回答道“哪个监狱没有服水土呀,有的轻有的重罢了,不服水土,不好立规矩。”
“那你们监舍的服水土,算是轻的,还是重的?”
“那要看头铺的心情和对方有没有找人疏通上供了。”
“那就举个例子,你当时服水土是怎么服的呀?”
“我的倒是不怎么厉害”王良笑了,似乎有些得意。
“我比较乖觉,一进去,就把藏着的中华烟孝敬给了头铺。拜山头,说好话,头铺极为受用,只是让象征性顶了个把小时就放过去了。”
顶着,就是从墙根跨一大步距离,一般都是约一米远,然后头用力顶住墙,虽然时间一久确实是全身酸累,难以支持,相比于其他的手段真的可以说是温和的了。
自从上午说起来,苏枕就对监狱里那个小社会产生了严重的好奇心。她假公济私,满足了自己的疑问,心满意足的问“那么,你觉得在7号监舍里,他们有仇人么?铭记在心,非报不可的那种。”
“没有,这两个人在老大里算是比较讲情义的,只要他们两人手里有一包方便面,大家都能分到瓜子(方便面渣)吃。大家都愿意跟着他们混”
“再加上他们两个有背景,他们一起进来的好兄弟高亭当了跑院大拿,十分照顾他俩,所以基本上没人不服。”
石斌正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忽然睁大了眼睛“不对……要是冲哥和湃哥真的有仇人要报复,只能是那个小子了。”
“谁?”言古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宋成明。”
“要说的话,每个犯人都享受过服水土的待遇,毕竟这是头铺立威,方便管理的手段。可是收拾的那么惨的,我只见识过那一个。”
“而且那小子一副神经质的样子,表情总是阴阴的,好像随时都在不怀好意的记仇。”
宋成明来的当天就被伺候水土了。“那天晚上各种手段都上了,一排十二个监舍都不带一点声儿的,悄默默地当电台节目一样欣赏。”
“那天晚上,怎么说呢,也是很奇怪。他刚开始还表现得很柔顺,很服从,依我们的经验,还以为这个又放过去了,都觉得很无聊。
没想到李湃只是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他就像见了鬼一样惊恐的满脸流汗,大喊大叫。我亲眼看见他的裤裆湿了一大片。冯冲听的很心烦,于是就大手一挥,让大家轮番上阵,自行消遣,就上一边儿吸烟去了。”
进来时间长的老犯人还好,当个乐子看,刚刚服过水土的板油赶上了发泄的人机会,一个个摩拳擦掌,十分亢奋,揍起人来一个比一个卖力。
李湃没有跟着出去,他率先开启了宋成明的酷刑之夜。宋成明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李湃比他低半个头,他跳起来扇了宋成明一个耳光,那种声势很是惊人,宋成明的半边脸直接就肿了起来,嘴角沁着血。我那是才知道,他和冯冲显赫的威名果然不是吹的。
大家都更加兴奋起来,像是得到了某种激励,又像是展开了竞赛,都拿出自己的绝学整他。
有的像李湃一样高高跃起,用肘部砸下来,有的把他揽在怀里,直接用膝盖暴击小腹。
我们的监室离值班室最远。因为监舍多,距离长,管教干部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动静。那天晚上,是大家入狱以来发泄的最爽的一个晚上。宋成明的惨叫连绵不绝,嗓子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