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毅一大早就在专员队门口迎着,等了大半个小时还没看到苏枕的身影。正想打个电话催催,一个大妈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罩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走吧,我们。”
明毅愣了一下“你怎么这副打扮?”
苏枕原本美艳无敌,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现在却带着黑色的大檐帽子,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外面披了一件花色俗艳夺目的肥大外套。
里面不知道鼓鼓囊囊塞了什么,看上去十分臃肿。
苏枕不理会明毅的疑问,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直到进了办公室里,才脱下帽子和口罩,从外套里掏出十几个小面包。
一面撕开一个塞进嘴里,一面含糊的解释“我不是得罪了你介绍给我的那个灭罪师么,我看他不像什么善茬儿,这一段我还是乔装一下,省的他找我。”
明毅点点头“有道理,可是你确定要吃这么多面包去看尸体呢?”
“明毅,天天跟你和司灵混在一起,翻白眼翻得我都快斜视了,你怕是忘了我头一次画尸,你给我买了一份猪大肠的事了吧?”
“意外,意外,嘿嘿,你慢慢吃,我到解剖室去等你。”明毅笑着投了降。真是的,可以搞定凶残罪犯的他,不管是司灵还是她的闺蜜,这两个女人,他一个都搞不定。
苏枕熟练的穿起法医室里为她准备的白大褂,他们已经俨然把她当成了这里的一员。
她提着小箱子走了进来,里面有她画画用的全套铅笔颜料。
特制的凳子比停尸床高一些,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脸色青白的死者。
就像大街上熟悉的卖画场景一样,可惜,苏枕的模特是一具尸体。
“被害人莫晓峰,男,三十六岁,某公司高级经理。妻子苏芸,二十八岁,原某早教中心幼教,近期为了养胎辞职。”
“据走访邻居获得的信息,两个人的感情很好,莫晓峰事业有成,苏芸温柔体贴,两个人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一对。”
“苏芸性情温柔,在外面没有任何仇人,莫晓峰有两个竞争对手也已经完全排除嫌疑。我们现在推测是入室盗窃被发现而引发的暴力犯罪。”
“但是他后脑的致命伤处伤痕十分奇怪,痕迹不规则,与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任何一种凶器都无法对应。所以才请你帮忙画尸,这对我们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因为不同的犯罪采用不同的作案工具,能看到他死亡时的情形可以帮我们确定罪犯的大致方向。”
苏枕点点头,没有多话就开始工作。明毅松了一口气,真不愧是好朋友,苏枕和司灵一样一样的,不会在工作的时候给他添乱子。
苏枕掏出自己的画板和彩色铅笔,在场的人都识趣的离开了。
她画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介于想象与灵感之间,真实的像是死者附着在她的画笔上,要为自己申冤。
最开始的时候,有几个法医本着科学的态度对这种类似巫媒的手段十分的质疑。
但是不得不说,画出来的结果完美契合了他们的尸检结果和现场分析。就好像冥思苦想不得解,看到答案一下子恍然大悟一样。
苏枕的画夹上夹着明毅给她的案发时的现场照片,她有时候看看尸体,有时候看看照片,终于开始作画。
她的笔沙沙作响,先是一个轮廓出来了,然后,添补上颜色和细节,成为一个男人俯趴在地的的形象。
笔挺的西装发生了褶皱,锃亮的皮鞋陡然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细微的皮屑蜷屈起来,眼睛里最后的映像是一种混合着轻松和愧疚的情绪。
他似乎在临死前最后一刻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后脑上是全身唯一的伤口,像一朵血红的魔鬼之花盛放。
目测可见伤创口呈不规则形态开放性损伤,创缘不整齐,表皮剥脱和皮下出血,创角钝,创壁不平整,创底不平整,创腔内可有组织间桥,这是一个典型的钝器伤。
这样的结论所有的法医都能得出来,问题是,什么样的钝器会击打出这样奇怪的伤口,有的地方平滑,有的地方参差,毫无规律可言,也没有任何的联想方向。
钝器伤的难度就在于此,甚至有很多凶器都具有独一性和不确定性,比如说路边碎掉了一个大角的搬砖,小孩路边捡的当玩具的怪石头等等,你很难想象罪犯是用什么东西行的凶。
如果不是苦于没有线索,实在不适合作为破案的参考方向。
但是剑有双刃,利弊分明。也正因为如此,这种独特的凶器一旦被认定也往往让凶嫌很难抵赖。
苏枕闭上眼睛,细细的感觉着笔下参差的形状,就像用她那双凝脂一般的玉手细细抚摸着尸体后脑上伤口。
她仿佛捕捉到了那个流逝的空间,前进一秒,莫晓峰扑倒在地上。
再前进一秒,莫晓峰的伤患处,紧密的贴合着一样东西。
不,那并不是莫晓峰的头骨,那是一件异物,却与莫晓峰的皮肤组织犬牙交错,纠缠在了一起。
“可以了……”解剖室传来了苏枕疲惫的轻不可闻的声音。
声音很小,像蚊蚋一般,在平时极有可能被喧杂的办公室声音掩盖掉,可是现在却像圣旨一样,被十数双耳朵严阵以待的准备捕捉。
大家闻风而动,一窝蜂的钻进办公室里。对着苏枕的画板,惊讶的合不上嘴巴。
那件凶器,他们不仅见过,而且是他们亲手消灭掉的。
案发那天,明毅接到报警带着队员赶了过去。报警的是被害人的妻子苏芸。
苏云是一个像棉花糖一样的女孩,柔软而温柔。她有一双黑黝黝的像羚羊一样的大眼睛。隆起的腹部让她整个人都蒙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可以看出来她和丈夫真的是有着很深的感情,就算已经被女专员劝止了哭泣,她那双美丽的黑眼睛里的悲伤还是让人心碎。
她用低低的声音配合了专方的询问。
“苏女士请节哀,您能不能告诉我当时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