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山脉落魂坡的一条小路上，一个身穿灰袍，腰悬锈剑的少年缓缓走出。
陈子扬从古玉牌中取出桃花酿，学着杨青的姿势往嘴里灌了一口。
回头重新看一眼云雾缭绕的连云山脉，这一次远游进山，地灵猴、杨青、惊风狮、灵炎虎王、郝夕玉……
遇见这些人与经历的这些事就像口中的桃花酿一般，不算辛辣，却入口甘醇，回味无穷。
陈子扬平生第一次喝出了江湖酒水的滋味，只可惜没能跟杨青在多讨要几壶。
心里打定主意，下次再遇见了定要狠狠敲他一记竹杠。
还没来得及多加“缅怀”杨老哥，陈子扬心湖就传出了郝夕玉的清冷的声音：
“陈子扬，你现在修为太低了，要尽快开始炼气，免得浪费了自己一身好天赋。”
陈子扬继续赶路，“自言自语”道：
“我当然想要炼气，这不是之前找不到门路嘛。还有个奇怪的邋遢道士给了我一本炼气的破功法，被我拿去垫床底了。”
出了连云山脉后，郝夕玉就待在了铁锈剑里面。
对于郝夕玉来说，待在铁锈剑里不仅能温养元神，更能温养剑意，比在灵气稀少的外界晃荡好得多。
郝夕玉有些好奇，问道：“那奇怪的道士给了你什么功法？”
陈子扬漫不经心地答道：“叫什么《九天诀》，破破烂烂的，我一看就不怎么样。”
说着陈子扬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补充道：
“不过对那个邋遢道士我还是很感激的，他还给了一本叫《心意拳》的拳谱，十分顶用。
要不是那本拳谱，我也就不能练武，也就不会进连云山脉，遇不着好姐姐……”
郝夕玉内心震动，陈子扬后面说的话她完全没听清，连忙对陈子扬问道：“你说什么？你说……那本有些破烂功法叫《九天诀》？!”
陈子扬点了点头，看郝夕玉失态，便反问道：
“书页上是这么写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好姐姐，难道那本《九天诀》有什么古怪不成？”
郝夕玉平复了下心境，开口说道：
“灵均天有个在修士之间流传甚广的传闻，叫‘上有九天，下辖十地。’
这里的十地是指包括未破碎之前的天地在内的十座天地，而九天，则是指九个人。”
陈子扬来了兴致，问道：“九个人？”
郝夕玉点了点头，答道：“九个据说修为不一定都很高，却个个身怀通天彻地之能的人物。
他们组成了天底下最大、最神秘的一个组织，执掌天下。”
陈子扬不以为然地问道：“那跟我这本《九天诀》有什么关系？”
郝夕玉感觉自己是秀才遇上兵了，便没好气地说道：
“臭小子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这九天来历这么大，又是九座天地统称又是天底下最神秘的组织的，你这本《九天诀》估计来历也极为不凡。”
陈子扬却不是很上心，在他眼里功法也好，神兵利器也罢，都是外物。只有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郝夕玉见陈子扬没有答话，便也不再提，重新在铁锈剑中沉寂下来。
两人一路往回赶。陈子扬来时身上带着干粮赶路，走的都是官道。
如今干粮早在进山第一天便吃完了，便打算出了山脉随便找个小镇歇歇脚，顺便补充下粮草。
离开连云山脉后，陈子扬来到大元王朝的一座边陲郡城，玄水郡。
陈子扬常年生活在小桥流水人家的木渎镇，第一次看到外方天地的高城大镇，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于是陈子扬在入城时便被城门守卫拦了下来，那些守卫要陈子扬交出通关文牒才肯放行。
陈子扬哪里拿得出那些玩意，只得等到中午人多时罩上灰袍混了进去。
在进城之前，陈子扬便仔细问过了当地百姓城内是否有交易奇珍异物的铺子。
老头儿如今没了学生，家里穷得很。
陈子扬出门前也没舍得拿走那些放在老头儿席子下的银两，不想自己离开了之后，老头儿连饭都吃不上。
陈子扬走在宽敞街道上，打算去城南一处叫尚宝斋的铺子卖掉那头惊风狮的兽皮。
毕竟现在穷得叮当响，再不弄点钱，陈子扬就只能睡在大街上了。
一路穿过人群，陈子扬突然发觉身后人群有些喧哗，便转过身看了看。
只见大街上一队人马正在招摇过市，为首的是一个骄扬跋扈的红衣女子，骑在一头黑色的骏马上，一路飞驰而来。
路上有些躲闪不及的行人皆被她一马鞭抽倒在地。
陈子扬听街上行人闲谈得知，红衣女子名叫曹飞鸢，是玄水郡都尉千金。
平时最爱做的事便是骑着宝驹在闹市中策马而过，遇见挡路的便是一鞭子抽下，然后让身后扈从丢下几两碎银，权当医药费。
有些乞丐甚至特地等在这红衣女子经常出没的街道，心甘情愿挨上一道火辣辣的鞭子，只为拿那几两碎银换口吃的。
陈子扬听了摇头不已，感慨世道不易，眼看那红衣女子竟然骑马直冲自己而来，陈子扬只得侧身躲过。
强龙不压地头蛇，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不料那红衣女子似乎是认准了陈子扬一般，即便陈子扬已经躲得够远，红衣女子还是甩了下手中鞭子。
鞭子速度极快，对着陈子扬的脸呼啸而来。
陈子扬眯起了眼，伸手抓住凌空而来的鞭子，接着扎稳脚跟，抵消鞭子上传来的那股巨力，把鞭子拉得笔直。
红衣女子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居然能抓住自己的鞭子，当下被手上鞭子一带，就要摔落马背。
红衣女子临危不乱，尽力在空中调整身形，以免甩得太过狼狈。
却不曾想鞭子那边又传来一股巨力，紧接着红衣女子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怀抱，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让她双颊滚热。
还没来得及发作，陌生男子便一把推开了她，径自远去。
红衣女子有些发愣，从小到大，因为家世相貌对自己大献殷勤的不知凡几，但像眼前陌生男子般无动于衷的，却极为少见。
这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说不上来。
陈子扬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个名叫曹飞鸢的红衣女子。
抓住鞭子那一刻，陈子扬对红衣女子实力便有了初步了解，应该是个刚破境的五境炼体师，但也仅此而已。
陈子扬抓住鞭子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救下曹飞鸢，则只是不想多生事端罢了。
对于那些仗着家世胡作为非的纨绔子弟，陈子扬向来没有半分好感。
不过那曹飞鸢倒是真的有料！
陈子扬笑着偷偷摸了摸自己胸口，回味刚才那一撞的风情。
不理会街上路人的惊讶与猜测，然后在红衣女子复杂眼神的目送下扬长而去。
尚宝斋位于宽敞大街的街尾，店面恢弘华丽，楼高四层，占地极广，在这一条街很有鹤立鸡群的气势。
陈子扬刚走到店铺门口站定，便有一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侍迎了上来。
年轻女侍将陈子扬带入店内，直接以青岩天下雅言问道：“公子是要鉴赏自身宝物，还是购买店内收藏？”
陈子扬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大铺子，生怕自己惹出笑话。
斟酌了一下词句，开口说道：“先鉴赏宝物，若是价格合适就卖，等卖完宝物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武技。”
陈子扬江湖路还是走得太少，这一开口便暴露了自己的马脚，需要先卖东西才敢看店内珍藏的客人，钱袋子里能有几个钱？
而且这样的客人大多数都只是来碰碰运气，自己带的宝物多半品秩不高，年轻女侍感觉自己这趟要白忙活了。
见一楼的其他几个姐妹都在幸灾乐祸，年轻女侍更是心中憋气，冷淡得对陈子扬说道：
“一楼是店内收藏，二楼是宝物鉴赏，三楼是店内珍藏，你自行选择便是，我会一路跟随。”
陈子扬点点头，他听出了年轻女侍的语气变化，却想不出其中缘由，心想自己刚才难道说错话了？
大步向楼梯口走去，陈子扬打算在二楼停步，卖了妖兽皮再上三楼，看看有没有合适自己修炼的武技。
如今陈子扬境界算是不低了，拿得出手的武技却没多少。
到了二楼，年轻女侍便在前面领路而行，不过却是自走自的，完全不管陈子扬跟上了没。
廊道内铺有绣工繁复的锦绣地衣，陈子扬一辈子都没穿过布料比这好的衣服，这尚宝居却做成地衣，供人踩在脚下。
陈子扬心里感叹一声，似是害怕自己的鞋底弄脏了这华丽的廊道地衣，脚尖踮起行走，显得十分滑稽，引得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郝夕玉哭笑不得，在心湖对陈子扬说道：“这地衣又不是你家的，你心疼它干什么。”
陈子扬没有作答，他觉得这锦绣地衣是不是他的不重要，他只是觉得地衣很漂亮，单纯地想要珍惜这些美好的事物。
年轻女侍领着陈子扬走到一间房间门口，轻轻屈指敲门。
得到房间里苍老声音允诺后，推门而入，然后站在门口，待陈子扬进门后，才轻轻关上门。
陈子扬看了看礼数变得极为周到的年轻女侍，猜测眼前这个坐在大桌案后的精神矍铄的老人，地位应该极其不低。
老人在进门后便开始打量陈子扬。
相较于眼窝子浅的年轻女侍，老人大半辈子都花在鉴宝一事上，接待过三教九流各路人物。
一看陈子扬衣着朴素，却眼神沉稳毫不怯场，便知道陈子扬肯定是有自己觉得珍贵异常的重宝在身，当下笑问道：
“小兄弟可是鉴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