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煌改头换面,一身小厮服饰,左右手捻着一小撇胡子就要往脸上贴,郎姜被扒的只剩下一件单衣,抱着双臂不断地搓着取暖,他看着陈煌奇怪的举动,忍不住地抱怨道,“公子您为什么一定要扮成咱家小厮的模样啊,您既然想扮提前和我说一声不就好了嘛,何必还要从我身上扒?再说了咱家小厮素来清秀,怎么会有这么浓密的胡子嘛……”
“闭嘴。”陈煌粘好胡子,转头对躲在角落里的郎姜说道,“你就待在我房间里,无论谁找都说我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哦。”郎姜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那公子您可要早点回来,我会被冻感冒的,冻感冒了就没办法服侍您了。”
陈煌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穿过曲折的廊下,转过石壁屏风,迎面撞上两名重甲兵来,他赶紧退了两步,低着头要等这两人先走,不料两人却直接朝他走来,“你家主子何在?我家主上请他去焱山泡温泉。”
陈煌只觉得自己手心不住地冒汗,愣是在这数九寒天过出了蒸桑拿的感觉,他指了指身后,“我家公子抱恙,在房间里休息呢。”
打头的那个点点头就要往后走,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眼珠转了转,“你是府上新来的?怎的之前没见过?”
“对对对。”陈煌掐着嗓子说话,突然对着他俩身后大喊了一声,“公子,您来了!”
也不待二人有何反应,一溜烟地就要跑,颈后蓦地挨了一掌,“我家主上说了,定远王府陈公子鬼主意多的很,要多加防范。”
陈煌一时大脑缺血,昏厥之时还在想,您家主上又是哪个被骗的体无完肤的公子,怎么能这么了解他。
氤氲的水雾弥漫在屋子之中,陈煌被放在一张软榻之上,一身装扮早被扒的干干净净,只留了一条亵裤,他从榻上坐起来,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还酸痛不已的后颈,这帮大头兵下手还真重。
不远处即是温泉,用鹅卵石细细地围砌了起来,幔纱被风微微吹起,隐约能看到在温泉水中坐着的人影。
陈煌轻咳了一声,这人什么癖好,泡个温泉还要人陪。
“看来陈兄是醒了,请吧。”
声音从来身后传来,陈煌扭身一看,正是前日请他去射月的元雍,陈煌迟疑了一下,想着二殿下都在这里了,里面那个得是个什么人物?
“别怪我没提醒你,切莫误了时辰,陈兄你可是会死的很惨的哦。”元雍轻轻地说道,端在身前的手还轻轻地比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陈煌明显被恐吓到,欲哭无泪地转身向温泉边走去,他往前走了两步,掀开幔纱,忽地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跌进水里,溅起好大一圈水花。
他扑腾着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也顾不得什么,大声嚷着,“谁暗算我,谁扯的幔纱?”
“几日不见,陈兄这武艺不见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温泉边靠着一个人,同他一样上半身赤裸,面容与元雍有些相似,却要更刚毅深邃些,一双眼长的尤其好看,像是刀锋在玉面上刻出来的,令人沉醉其中。
“也罢,既然如此就陪我过几招吧。”
陈煌睁了睁眼睛,眼前才逐渐清亮起来,他刚看清眼前的人与景,忽地一道身影袭来,身体的反应比他大脑更快,双臂护在胸前,被袭来的人踢的后退了好几步。
一踢不成又来一踢,这次是从天而降,陈煌已经整个人沉入了水中,他手臂一撑,直接在水中打了个滚,堪堪躲过,同时也被水力推的更远了些。
陈煌有些绝望,不是说好来泡温泉的吗?怎地还要打架啊,真是白瞎了一池好水。
两人又过了几招,皆是那人强攻,陈煌防御姿态,说是防御姿态都有些过了,陈煌压根不会打架,全凭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完全是被动挨打。
陈煌再一次被打飞,这次直接从水池里被打到了岸上,身上裹着一层幔纱,湿哒哒地可难受,他躺在地上,想着赶紧装死,装死就不会再被打了。
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他突然察觉不对,肺腑之中涌上一股热流,喉咙一阵甜腻,他坐起身来,呛出一口血来。
温泉中人有些诧异,快步走到他身边,拎起他的胳膊判了判,大惊失色道,“你有内伤怎么不早说?何人伤的你?”
陈煌面色哀戚,心中不住哀叹,完了完了,我吐血了,小命休矣。
“来人,传御医,扶陈公子下去休息。”
躲在温泉小屋外的元雍带人连忙赶进来,领了命,又是两名重甲兵将陈煌抬走。
元雍一看屋内的架势,劝道,“陈兄最近可没有惹事生非,皇兄何来这么大的怒气?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
元修接过士兵递来的帕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我压根都没用内力,是他之前就有内伤,一动手就催生出来了。”
“他不是这几日都待在府上,也不见和谁交手,怎么会有内伤?”元雍奇怪道,“罢了,我还是先去看看他,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大夫,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才来到这里,虽然我知道我和你们大多数人都结了仇,但是那真的不是我,我还没有铸出过一柄龙泉宝剑,还没有看过大千世界的风景,我才二十岁,我就要命绝于此,我怎么和我师父和师兄交代啊……”
陈煌一反常态,抱着为他把脉的御医不断哀嚎着,只把御医扰的眉头紧锁。
元雍推开房门进来,正瞧见御医奋力推开他,躲瘟神似地跑过来,“见过殿下,陈公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体内有积血,如此一来,血被咳出,反而是更有利于恢复,只是……恕小医医术不精,不知公子之前是否服用过某种毒药,使得体内经脉受损,内力大失,可是又看公子面相生龙活虎,着实奇怪啊。”
陈煌止住哭声,突然想到在射月节上射歪的那一箭,从丹田中涌出的气息确实有不通的感觉,他咳了两声,正襟危坐道,“那可能是本公子功力深厚,没让小人暗算成功,既然没什么事你就赶紧走吧。”
御医向元雍道了安,提着箱子就离开了房间,元雍走到他床前,说道,“皇兄去更衣了,过会儿就来看你。”
陈煌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向元雍招招手,低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前两天吃错了东西失忆了,你能不能……”
“不能。”陈煌刚说了一半,元雍立即回答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帮你骗我皇兄的,你忘了咱俩上次被皇兄罚去扫紫峨山长阶,一个月呢!”
陈煌张了张口,还欲再辩,“不是我真的,真相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但是我真的对之前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是又失忆了,还是被鬼附体了,亦或者是发现自己的真身其实是黄龙岗的大老虎?”元雍接话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七次,这是第八次,想坏主意的时候别拖我下水,我可不想再被皇兄责罚了。”
陈煌无话可说,他实在没想到居然前身把什么好赖事都做绝了,适时房门又被推开,元修着一身黑衣进入屋内,头发还微微有些湿,他走至陈煌床前,“陈兄看来已无大碍,怎么这样不小心,遭人暗算丢掉了大半内力?”
陈煌憨厚一笑,想着这大半内力丢的正是时候,不然天天这样打,迟早要被打死,“殿下说的是,殿下英明神武,肯定能看出来我有什么不对,对吧?”
元修挑了挑眉,不知道他这唱的又是哪出,突然挽了袖子伸出一只手来,就这样五指并拢放在陈煌面前。
陈煌先是疑惑了一下,抬头不明所以地望了望他,元修微微一点头,陈煌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也五指并拢拍了上去。
击掌!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脑子也没坏,刚刚御医禀告过了,说你身体也无大碍,既然如此,就再陪本殿多过几招。”
陈煌咚地一声倒在床上,这都能猜中,也有些太奇妙了吧?
元修当然不会给他这个装死的机会,双手一翻,床铺连带着陈煌一并都飞上了天。
元雍已经悄悄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对着守门的重甲兵说道,“可看好了,如果陈公子被打飞出来,记得再给送进屋。”
陈煌是被人抬着回的定远王府,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执着郎姜的手说道,“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那个畜生,今天居然,居然对我说,让我每三日向他报道一次,我总算知道这具身体是怎么练的如此抗揍的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郎姜将手抽回,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将屋里的蜡烛都吹灭了。
第二日陈煌是被吵醒的,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在郎姜的指挥下搬出一个又一个箱子,他睁开还未睡醒的眼睛,问道,“这是做什么?”
“公子您要即刻动身前往灵谷山,去将您的师兄接回京都来。”郎姜又指了指两个箱子,“公子您快起来梳洗吧。”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我昨天被打的那样惨,路都走不了,现在就要我去什么什么山接人,我不去,说什么我都不去。”陈煌又一头栽倒在床上。
“公子您确定吗?”郎姜跑过来问道。
“确定。”
“公子您真的确定不去吗?”
“确定,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去。”
郎姜站起身来,突然朝门口大喊道,“我家公子说他不去!”
陈煌皱了皱眉,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坐起身来,正看见走进门一脸杀气的粟麟,他连忙掀开被子,“我去我去,我这就起床梳洗。”
粟麟斜了他一眼,“卑职奉太子殿下令,特送陈公子前往灵谷山接孟川前辈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