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麴义怒火中烧,嚷嚷着要杀回邺城之际,西河太守崔钧火急火燎地从帐外进来,瞧三人正在宴饮,不禁有些不快,袁绍见火候已差不多,好生劝慰麴义:
“今日酒醉之言,不足为意,将军且先回营歇息,吾必多方筹措,断不会短了将士们的衣食。”
说罢招呼亲兵,扶麴义回去。
见麴义一走,崔钧当即质问道:
“王氏父子在前线摧锋破敌,不日就要饮马孟津,我等却还在此置酒高会,诚羞矣!而今当如王家小子所言,速发大兵,前去接应,如此方能稳步推进,克济大功啊!”
袁绍意兴阑珊,怏怏坐下:
“韩馥克扣粮草,我军存粮已不下十日,若再发此间大兵赴小平津汇聚,何以就食?况孤军冒进,乃兵家大忌,纵然小子巧胜制敌,但直面董贼,我北线义军,还是稍显不足,当待酸枣诸将,以及南阳之兵,齐头并进,方能一举歼灭!”
“这个韩文节......”
崔钧气得直跺脚,临了也只能哀叹:
“赵浮、程奂,直接由冀州于水上运粮供应,倒是无虞,可王太守那边怎么办,小平津一战,彼俘敌数千,若再不发粮接济,恐怕要出乱子呀。”
袁绍想了想:
“这样吧,我再命人拨付二百斛黍米,一百套禅衣棉甲,以及一些军锱器物,至于后续接应,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崔钧忿忿走后,逢纪问道:
“主公为何还要挤出些许军锱,拨于那王公节?毕竟我等现在也不宽裕,我观那王氏父子,锋芒毕露,非可驯之人,莫如不发粮草,令其军自散,岂非去一隐忧?”
袁绍却拂须反驳:
“不然,王匡今为吾之先锋,首战破敌,吾若不发粮草,令其军散,世人必以为我嫉贤妒能,不能容物,吾还有何面目号令诸侯?况若王军星散,董贼必乘势北进,届时门户洞开,我等还倚何处御敌?
吾拨些许粮草与他,使彼不足进取,亦不至于作鸟兽散,若此进退之权,皆操之在我也。”
逢纪连称高妙,我等不及云云......
小平津王铮大营,在接到袁绍送来的书信后,王铮大怒,成败之机,已决于今日,不想韩、袁诸人,却互相掣肘,如此鼠目寸光,焉能成就大事?
然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召集韩浩、李延、审固、高顺等人,前来帅帐商议今后去向,在听闻怀县盟主处,只拨来些许粮草,今后将不再另行拨付后,众人皆义愤填膺,纷纷大骂后方诸人不是个东西,我等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却在后方搞窝里斗。
瞧高顺沉默不语,王铮遂问道:
“高将军,你的主意如何?”
高顺抱拳回答:
“末将新近归附,不知虚实,何去何从,谨听将军差遣。”
“好!”
王铮自帅座上站起,来回踱步,而后毅然道:
“我们这还有近千人的伤兵,粮草衣物、药材马料等,都已不能支持几日,若再在这里耗下去,无异于坐以待亡,我主意已定,留下两个曲屯守小平津,接收怀县调来的那批军锱,并照看伤兵弱卒,其余人马,明日即随我北上各县就食。”
次日凌晨,江上漫起浓雾,王铮留李延屯守小平津,自己则一面赍书河阳父帅王匡处,让其火速带兵东进,与自己会师,一面则带领兵马,向温县方向挺进。
温县古称苏城,城墙周长五里十三步,高一丈五尺,宽十步,有东、西、南三座城门,北依济水,南临黄河,有民五万余口,可谓西贾上党,北贾赵地、中山,商业经济发达,与临淄、涿郡等并称为富冠海内的天下名都,而今世乱时危,虽不复往日光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仍旧为河内郡首屈一指的大邑。
温县县城距小平津不过四十里,一日之内就可到达。
初平元年(190)二月二十四日酉时,夕阳西下,王铮等几经跋涉,终于赶到离温城只有一里之遥的城郊下寨。
然后赍书城内县令,让其洒扫兵营驿庭,迎接大军入内歇息,岂料竟遭到了拒绝,王铮大怒,当即就摆开阵势,作势攻城,吓得对方赶忙派遣使者前来解释。
不待来使坐定,王铮对着他迎头就一顿痛骂:
“大胆!吾父乃河内太守,尔县令竟敢抗命不遵,敢问你这温县,还是我联军域下,河内治下吗?”
来使被王铮骂得狗血喷头,又瞧得军帐之内,刀剑林立,韩浩、高顺、审固等将一个个又凶神恶煞,冲他瞪来,直撼得他体似筛糠。
“将军,实在是义兵雄壮,城内百姓惊惶,我家县君故才婉言推辞,并非有意刁难啊,还请将军明鉴。”
王铮瞧他已吓得瑟瑟发抖,也不再为难他:
“这样吧,让你家县令供奉两千斛的小麦、黍米,以及五百套的皮裘,十车药材,本将则不再叨扰贵县,如若不然,打进城去,鸡犬不留!”
来使赶忙磕头如捣蒜,直道必将把将军的话如数言与县令,然后连滚带爬地退出帐去。
......
“什么?两千斛的小麦、黍米,五百套皮裘,还带十车的药材?这岂不是将我温县府库,都给掏了一半?不行!”
县令闻听王铮狮子大开口,当场就表示了反对,他派去的使者,也即主簿却劝道:
“哎哟我的县君,您可是没看到那小子神气活现的样儿,而今他在小平津打了大胜仗,跋扈得很,我等不让其入城,已是理亏,若再不给些东西,把他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仅凭温城这不到千人的兵丁,能守得住吗?”
县令来回踱步,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也罢,就当破财消灾吧。”
第二天凌晨,县令王肱带领数百个衙差胥吏,押着粮草、皮裘、药材等百余车物资,赴王铮大营谒见。
听闻温城令果真按自己要求押来了各色军锱,王铮大喜,亲自出寨门迎接。
他抢先几步,抓住王肱的手就笑道:
“王公高义,本将这厢道谢了。”
王肱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苦笑道:
“将军虎威,在下不敢不从,惟请将军信守承诺,勿要惊扰敝县百姓才好。”
王铮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让韩浩等人负责把辎车引入后营,然后冲高顺使了使眼色,自己则热情地把王肱迎入帅帐交谈。
王肱一介文士,身入虎营,心有戚戚,自然与王铮谈不出什么,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彼如坐针毡,王铮却不以为意,兴趣盎然,如此过了一个时辰,主簿杨晖见时机已差不多,才对自家县令道:
“县君,时候已不早,该回县衙治事了。”
王肱若如梦初醒般,一拍额头,冲王铮起身告辞:
“昨日筹措军锱,积压了不少简册卷牍,在下这便告辞,他日再闻将军教诲。”
王铮也呵呵站起:
“也罢,本将与公同往,朝夕得闻高见,岂非快事?”
王肱闻言大惊,赶忙道:
“将军此言何意?”
王铮云淡风轻:
“哦,适才我已让部将阴取温城,料来也该办妥了罢。”
王肱闻言立马色变,指着王铮气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半天才嘣出一句话:
“你......你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竟敢巧言赚我。”
王铮则耍起了无赖,娓娓道:
“温城乃河内治下,吾代太守取之,名正言顺,何谓无耻?况且早先之言,我也只说不叨扰百姓,又没说不会入城,何来言而无信?”
王肱看他还巧言诡辩,脸都气绿了。
王铮却笑道:
“足下宽心,本将御兵,秋毫无犯,此番入城,不过是要安顿伤兵,补给军锱器物,除了本将的护卫营,以及后续迎来的伤兵,一干人等,皆屯驻城外,只待恢复元气,立马南下讨贼,温县之事,迟早还是仰赖王公周持。”
话音刚落,大营外便来人通报:
“启禀将军,高将军等已控制住城内大营,温城已被我军拿下。”
王肱闻言,顿感天旋地转,他眼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