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绝境
“那么，马昂就此告辞，临走之前，按照要求，凤珏姑娘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一样东西。”马昂虽说是又输了，但仍然不失风度。
“凤珏哪有什么资格，四娘才是真正的主儿。”凤珏领着马昂往客栈内走去，推开大门，映入两人眼中的便是这样一幅图景。
四娘坐卧在南瑾琛的怀中，芊芊玉手夹起一颗葡萄伸进南瑾琛的嘴里，两人隔着不过咫尺的间隙，时而又细细耳语，看起来亲密无间。
凤珏微微一愣，却又很快恢复了常态，一脸淡笑挂着，可是身边的马昂却没有那样的气度了，他见着四娘同别的男子亲密，气不打一处来，怒气上脸。他同四娘少说也有三年的交情，而今看来，似乎都比不上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更何况那男子容貌惊为天人。
南瑾琛见到凤珏回来了，也不急着推开怀中的四娘，而是伸手招呼凤珏过来。
凤珏领命，慢慢踱到南瑾琛身边，却又不动声色的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刻意的有了些疏远。
南瑾琛拉着凤珏的手，起身将怀里的四娘抱上了自己的椅子，浅浅笑道：“看来大当家的同四娘还有些要事商量，小珏，本公子不如带你四处转转，只当散心，如何？”
凤珏并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点头，两人便转身离开了屋子，走到了门外。
“手怎样了？”凤珏听到南瑾琛这话，微微有些诧异，“琛公子是在怀疑凤珏吗？这个大可不必。”
“本公子只是想知道，小珏，你手如何？”也不管凤珏是不是情愿，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看了好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小珏何必如此，本公子的话为何一定要听？”
“因为凤珏要得到琛公子完全的信任，不然如何帮公子取得桃璎赋，又如何得到凤珏想要的？这个道理，琛公子应该比凤珏更清楚才对。”
凤珏一席话说完，但是心中却有些闷闷的，还有一点后悔，似乎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同南瑾琛说上这些话。
本以为南瑾琛会如同往常般一下带过，可是他却没说话，只是紧紧抓住凤珏的手不放。
“小珏，先前你帮本公子上了药，这次就换了本公子吧。”声音温柔，仿佛一泓春水要将冬日寒冰融化开。
“这毒不碍事，以毒攻毒才能有胜算，琛公子不必在意。”这样的南瑾琛让凤珏不大习惯，她知道有些东西在他们之间正在改变，可是她却并不想，她也不能这样。
凤珏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那庞四以为那护膜可以保他双全，凤珏不过是利用了这点，下了点毒，要不了他的命。”
“他的命同我有何干？”南瑾琛自嘲般说道，抓住凤珏的手不放开，“那毒可以让你的手失去直觉，好档得过那热水之痛，也伤的了那庞四，可是小珏你并不知道，本公子却不曾想让你这么做。”
“哦，是吗？能为琛公子而死，凤珏也足矣，更何况，凤珏看琛公子还是很乐活的。”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莫名怒火涌上凤珏心头，她使劲甩下南瑾琛的手，自己向前走去。
一路上，她只觉着心中有万分难过与同，却又不敢承认这些情愫到底来自何处，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凤珏一个人在客栈外游荡了许久，满目黄沙更是让她心里愈加不安。右手隐隐传来一阵痛感，看来手上的毒已经顺着血脉蔓延至了全身，摊开手掌，她看见自己的手掌中有一粒赤红色的点。
倘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凤珏这只手怕是真要废了。脑海中却一直纠缠着不断的思绪，怎么也剪不断。她眼前闪过那个男子的容貌，当下就是一惊，不知何时，已是如此念怀。
南瑾琛站在树上，不远处就是那女子单薄的身影，他心里竟有些怕了，不敢就这样走上前去见她，至于怕什么，他又说不出来。只想就这样站在远处看着她，也算是一种满足。
他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不只千万条沟壑，他越想跨越她确是越躲避。什么时候堂堂的易泠宫琛公子也会有这样的儿女情长，南瑾琛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他们这样，也算是儿女情长吗？
凤珏走了一段时日，额头上已经溢出了滴滴细汗，右手早就失去了直觉，她抬头看天边那日头已经渐渐落了下去，投射出一道道闪耀的光圈，把自己的身影拉得老长。
终是体力不支，凤珏往后倒去，眼前似是一片漆黑，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身影突然的出现。
马昂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娘，仿佛下一刻面前那个娇媚无比的女子就要消失了一般，心中还是有股怒火不得排遣，一旦想起刚刚自己面前的那个画面，马昂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
“大当家的怎么如此看着四娘。”嘴上虽说是略带着微微不满，但是目光中却并不躲闪，反而流转出更加迷人的色彩。
“四娘要什么，尽管提出来，马某一定满足。”撇去心中那些烦恼，马昂表现出只有君子才有的那风度。
“大当家的果然言而有信，可是这次四娘想要的，恐怕大当家的不一定舍得拿出来呢。”说罢，四娘咯咯的笑了起来。
“什么？四娘怕是不信我马某的为人了。”四娘的话让马昂多了一份疑虑，更多的也是一种想要探寻的兴趣。
“那么四娘就与大当家说了，今儿个四娘也不图大当家其他的家当，不如大当家的就将帮主之位让与四娘如何？”此话一出，着实让马昂大吃一惊，神色也有些变了。
别的东西都好说，可是这堂堂帮主之位若是只因一场自己兴趣使然的比试而失了的话，怕是愧对了已是九泉之下的老帮主，而且要是这事真若是应允了话，帮中一定会出现混乱，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马昂细细思索一番，语气有些为难的说道：“四娘，这事恐怕不好办。”
“这么说来，大当家的是不愿意了？”一句大当家的喊得让人酥骨，但却透露出一丝嘲讽，似是有些看不起马昂。
马昂被四娘这话一顶，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幸好屋内就他们二人，否则马昂在帮中恐怕是要失了威信。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帮中上下不好交代。”马昂颇感无奈的说道。
“这个大当家不必担心，四娘若是能从大当家这里结果帮主之位，也定能服众。”四娘料感马昂的顾虑，自信满满的回道。
“容我再想几日。”马昂并不能下定决心将帮主之位让出，诚如他所说，自己并不是那种贪恋权贵之人，只是帮中大业未成，拱手让给一个相识三年但仍对她一无所知的神秘女子，这样的做法定会在帮中掀起波澜。
“大当家的也不必着急作出决定，四娘有时间可以等。”四娘拿起酒壶，在面前的两只瓷碗中倒满了酒，手腕轻轻一转，一只瓷碗便移到了马昂面前，“一杯薄酒，四娘先干为尽。”
芊芊玉手拿起瓷杯，仰头便喝了下去。马昂怀有心事，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接过四娘递来的瓷碗，眼睛死死的盯着碗中散发醇香的酒，犹豫许久，当下便是饮了下去。
临走之前，马昂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卧在椅子上的四娘，她一个人在悠闲的独酌，那样销魂的侧面，也难怪自个那些年前的一眼，便跌了进去。
身冰凉中惊醒，凤珏深感自己这具身子已不是自己的了，不过是空空的躯壳罢了。一点一点的疼痛顺着缓缓流动的血脉扩散开来。凤珏勉强睁开双眼，环顾了四周一圈后，发现周围都是些巨石，身下铺着一件白色锦袍，满眼黄沙依然不变。
凤珏想要坐起身来，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得不支起身子，缓缓靠在一块巨石旁，仅是简单的动作，凤珏却有些力不从心。
她抬起头，便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倚靠在不远处的另一块巨石上，落日余晖下，她看不真切他的身影，竟感觉这样的场景只是一场似真似假的梦境，要不了多久，她便要从这样的梦境中醒过来。
那男子也不回头看她，只留下一个并不真切的影子给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都不开口说话。不知何时起，这样的默然便成了他们之间一种共有的默契。
他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的目光正直直看向他，这样的沉默让他有些并不自然。他所有的潇洒和风度，在她面前好像都失去了，相反的是更多的不知所措和茫然。
“琛公子就打算如此下去？”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如凤珏的那种冷淡感。
“小珏。”他愣愣的出了声，似乎凤珏先前的那话，是将他从什么事中惊醒一般。
他的那声“小珏”让凤珏心里微微有些颤抖，却仍是强装自己满不在乎，从容的答道：“琛公子请将凤珏带回便可，至于中毒医治之事，凤珏一人便可解决，琛公子不必如此费心。”
“好。”南瑾琛突然转过身来，冲凤珏露出一个笑颜。
他伸了个懒腰，从远处走来，走近凤珏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抬起凤珏的下巴，魅惑般的说道：“小珏要如何，本公子都不加阻拦，谁让你是小珏呢。”
言外有意，凤珏并不是没有听出来，她抿嘴也是一笑，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这样也确是凤珏想要的。”
南瑾琛点点头，松开了握住凤珏下巴的手，长臂一挽，便将凤珏背在了背上。
她娇弱无力，身子又是十分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了，南瑾琛只觉得背上并无负重着一人，而是一股热流灌进了自己体内，这让他刚刚强迫自己定下的心绪又一次起伏起来了。
起风了，阵阵微风突然刮来，时而也卷积着颗颗细沙而来，两人心里都怀着各自的心事，也没有将这突变的天气放在眼里。谁知原本是一阵一阵的小风，不过多久就成了大风。
这风来的极其迅速，来势也算是凶猛，不过一会儿，便成了滚滚沙暴，虎啸般卷起所有的一切。
南瑾琛背着凤珏在风沙中前行着，即使内功十分深厚，但是也禁不住漫天黄沙卷起，包住两个人。
凤珏只觉得脸上似乎被刀刮过一般，隐隐生痛，她埋下头，脸庞轻轻贴着南瑾琛的背，只是吸一口气，鼻翼中便传来一股好闻的清香。
越行脚步越是沉重，南瑾琛干净的白色锦服上沾上了许多的沙粒，他眯起眼看着前方，路已是被茫茫一片黄沙掩盖住了，也失了方向感，只觉得四周都一个样子，找不到走出这片荒漠的道路。
凤珏知道他现在有些吃力，况且他自己身上也有旧伤未愈，体力是无法抵抗的了这股强沙暴的。顾不上什么了，凤珏推开南瑾琛，自个走了起来。南瑾琛快她一步，走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替她拦下了许多细小的沙粒。
举步维艰的走了好一会儿，谁知沙暴没有一点要变小的趋势，反而愈发的猛烈起来。凤珏本就中毒未解，现在又遇上了这沙暴，她已是到了极限，仿佛下一秒便支撑不下去了。
她颤颤巍巍的走着，脚下突然一软，便顺着一股流沙滑进了地下，她的意识又一次陷入了模糊，但是那只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却让她久久不能忘却。下意识般，她也紧紧握住了那只手，不愿放开。
流沙夹着狂风，天旋地转般的卷了起来，茫茫四周都被肆意飞起的黄沙所掩盖，使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是如何。
茫茫黄沙之下是一个越陷越深的地层，荒原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漩涡，不管什么，只要力不及它，便会失控般被卷入黄沙之中。
南瑾琛有些茫然的抬起手，白皙的手中却空无一物，风势已经弱了不小，相比之前的来势汹汹，现在可以说是平静似死水。
他的脚下已没了漩涡，只剩滩滩黄沙，这样的平静，却让人越感更加不寒而栗。地上已没了凤珏的影子，她就像凭空般消失了一样，想要抓住，最终也是任她被卷入地层。
南瑾琛突然仰起头，入夜里的最后一点余晖打在他脸上，散发出奇异的光泽，他冲着那道光笑了笑，嘴角微微弯起，在那样的一种情景下，竟美得不像话。
他是南瑾琛，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
从袖中掏出一枚鸢尾般，却只有几寸大小的玉佩，他将玉佩抛向天空，那玉佩被一股大力托起，竟浮在天空没有掉下来。过了不一会儿，一群蓝鸢飞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只浑身蓝色，尾部却有一支金色羽毛的鸢鸟。它飞向那块玉佩，张嘴衔住了玉佩，然后咽咽口水，吞了下去。
一瞬间，那只金毛蓝鸢仿佛是被人下了魔咒一般，身子开始无限的长大，本来瘦小的羽翼一瞬间张开了，如同开了屏的孔雀一样。
其他的蓝鸢见状，似是得到了指令一般，围在金毛蓝鸢身边，连忙扇动起翅膀。
风又一次卷起来了，南瑾琛站在风中，看着脚边又慢慢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大，直至扩散成一个大圆，里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分明到底是如何。
未有过多犹豫，南瑾琛跳了进去，白色的锦服消失在一片流沙之中，那群蓝鸢已将气力全都用尽，终于停了下来，纷纷从天上落了下来。
金边蓝鸢慢慢的缩小了身形，跟平常无异，它慢慢的飞了下来，落在黄沙之上，低声哀叫的几声。脖子伸长，一块玉佩就又从它的嘴里吐了出来。
它们围着南瑾琛消失的地方转了几圈，不断地发出几声哀鸣，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大漠的日从来都是如此短暂。蓝鸢没做过久的停留，又统统扑起翅膀，朝远方飞走。
地层里也是一片漆黑，如同毫无星光的夜一般。南瑾琛从一片流沙中站起身来，漆黑中他灿若星星的眸子显得分外夺目，他不悦的拍拍袖子，将那些沙粒甩了出去。
虽在黑暗中看不清地层中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但是这里却定是另有洞天。南瑾琛顺着感觉一路走下去，期间却听到不断传来的水声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