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又和李斯特和帕克这对父子客套了两句,就以自己身体很累,需要休息为由把他俩给支走了。
父子两人脚步的回响慢慢消失在长廊后,这个房间又回归平静。窗外太阳西垂,乌云遮蔽了天上些微的星光,房间内漆黑而安静。
一名女仆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把壁炉生上火,温暖的火苗照亮了这间房间的一角。
李洛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有时间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异世静下来思考。
首先摆在李洛面前的事情是,他是怎么穿越过来的。他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了一个异常的地方。
李洛的职业,说好听点,是响应国家一带一路计划的号召,自主创业,说不好听点,就是个往非洲倒腾零碎小商品的国际倒爷。
他大学学的是非洲某个小国生僻至极的小语种,毕业之后实在找不到工作,只好和大学的几个好哥们下海创业,从国内买些粗制滥造的小商品,卖到非洲,去非洲旅游的外国人再把那些小商品当成当地特色的纪念品,运回自己的国家。
只是最近他做生意的国家局势不是很稳定,干了几十年的老总统死了,死因可疑,几帮争权的人乱糟糟地搅在一起,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他闲极无聊之下,只能四处旅游散心。
他在非洲四处开拓市场,顺便溜达旅游的时候,去过一个非洲部落,当地人送了他一个刻着不知名图腾的挂坠。
据摆摊卖工艺品的黑人小哥说,这个图腾在他们部落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是他们部落的守护图腾。只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酋长死了,年轻人都跑城里找工作去了,部落后继无人,留下的破烂就被他这个老酋长的儿子,新任的酋长收拾收拾,都拿出来摆摊当旅游纪念品卖了。
李洛被小酋长这种破除封建迷信,积极下海创业,领着乡亲们奔小康的精神所感动,他热情向小酋长推销华夏制造,物美价廉的工艺品。两人一拍即合,小酋长爽快地买了一车工艺品。下次李洛再去那个部落的时候,那个部落已经被改造成专供外国游客的非洲民俗村了。
挂坠的做工非常精致,制作的材料也闻所未闻,完全不像一个原始的小部落能制造出来的,李洛走南闯北的时候也喜欢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工艺品,所以他也没在意,随手系在了脖子上。
但是当李洛穿越来异世后,他才觉出挂坠的特殊之处,挂坠上洪荒而死寂的气息竟和那座梦中古城所散发的气息一模一样!
至于那件挂坠和穿越到底有没有关系,李洛已经无从知晓,因为挂坠已经和他原来的身体永远留在了地球上。
想到这里,李洛强忍着身上的虚弱感,勉强站了起来。他来到一面穿衣镜前,镜子上倒映的是一个穿着白色丝质睡衣,面容清秀,肤色白皙的少年人,大概十七八岁的光景,一头柔顺的银白色头发披散在肩膀上。
“布莱斯……布莱斯·德·奥古斯塔……”
李洛轻声念着镜中少年的名字,镜中少年清澈的灰色眼眸用探寻的目光回望他,两人相对无言。
李洛干笑一声,“是了,我以后就是布莱斯了,”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清脆的叩击声突然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平静的夜晚陡然被激起一阵涟漪。
“谁?”
没有人回答。
按理说,这时应该摇动铃声,叫来仆人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布莱斯鬼使神差地没有那么做,他把落地灯平举起来,厚实粗重的灯柱正好能成一件趁手的武器。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什么也没有。
不,也不能说是什么也没有,门前的方格地板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像是有人随手丢弃在这儿的。
布莱斯把纸片捡起来,是几天前《夏安先驱报》头版头条的剪报,剪报本身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布莱斯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新闻的标题吸引了。
头版头条是几个漆黑的,带着肃杀气息的大字:《邪教徒再作案,几十次血祭仪式震动全城》。
这张报纸之前被人读过,没有完全干透的油墨被手摩擦得模糊不清,在关键地方则用铅笔做了标注。
布莱斯仔细读完了头版上这篇报道的每一个字,这篇报道和李斯特·劳伦斯所说的出入不大,但布莱斯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是哪里不对?布莱斯下意识地用食指的关节敲了敲太阳穴。
布莱斯抬头望向窗外,这座古老的城堡即便夜间也依旧灯火通明,城堡的主人用奢侈的煤气灯照亮了这座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无言地炫耀城堡主人雄厚的财力。
而布莱斯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报纸中报道的邪教徒血祭仪式,受害者往往是一些城市边缘的贫民、乞丐、流莺,但是布莱斯·德·奥古斯塔可贵为一国公爵,邪教徒怎么可能会把血祭的目标盯上地位尊贵,费力不讨好,甚至会引来报复,遗祸无穷的贵族公爵?
布莱斯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只有一种可能,昨天晚上布莱斯见到的血祭仪式并不是邪教徒布置的,而是有人想设计谋杀布莱斯,但为了避免让其他人怀疑,所以让最近风头正劲的邪教徒背这个黑锅。
把报纸送来的人,无疑是在警示他这件事。
穿越以来,布莱斯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明处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人。
是谁想要杀我?
这时,帕克·劳伦斯的一句话,如恶魔的低语,回荡在布莱斯的耳边,“……要是布莱斯有个三长两短,伊莎贝拉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姓奥古斯塔的了,到时候奥古斯塔家族几百年的积累,就都是她一个人的……”
的确,伊莎贝拉·德·奥古斯塔,这个穿越过来便从未见过面的妹妹,这个从小就跟哥哥关系不好的妹妹,这个宛如陌生人的妹妹,看起来是最有动机暗杀布莱斯这个哥哥的,因为如果布莱斯死了,伊莎贝拉就是唯一一个能继承公爵全部遗产的人。
布莱斯靠着房门,缓缓坐到地上。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布莱斯脸上的笑容难看至极,“布莱斯,你死了一了百了,但是你这烂摊子却要我来收拾……”
布莱斯拉了拉召唤仆人的绳子,没过多久,一个在仆人房值夜班的女仆出现在布莱斯面前。
女仆拉着裙子行了个礼:“公爵大人,您的事情我已经听管家先生说了,请先让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您的贴身女仆,安娜斯塔。”
布莱斯看了看这个贴身女仆,平庸的相貌,平庸的身材,连嗓音都是不高不低的女中音。这女仆,平凡到如果放在人群中,绝对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好歹是公爵了,就不能有点追求吗。布莱斯有点失望,他心中绮丽的幻想破碎得一干二净,公爵的贴身女仆,不说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怎么也该面容清秀不是?
“安娜斯塔,刚才你见到有人从我的房门经过了吗?”布莱斯问。
安娜斯塔摇了摇头,“抱歉,公爵大人,晚上没人经过这个走廊。”
布莱斯闻言摆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的,公爵大人。”安娜斯塔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如果真有人想把信息这么关键传递给我,他又怎么会让一个女仆知道,布莱斯摇了摇头,转身回去睡觉。
但是布莱斯没有看见,安娜斯塔转身离开后,她脸上露出的诡秘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