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珂果真是没骗我,说的那是句句实话。因为这几日,他真的是不曾跨进宜春殿一步,我也真的是没怎么再瞧见过他。
虽说我还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宜春殿里,但我瞧着欢娘是一日更比一日担心,担心我被夏楠珂冷落了,感情生疏了。她昨个儿还斗起胆子,特意抽身跑去崇仁殿找久安打听夏楠珂的行踪。得知夏楠珂近日的确仅是致力于攻读各类典籍,以至于已经好几日都是吃在书房,睡在书房,自然是抽不出身来瞧我。而且在久安补充道夏楠珂不曾宠幸过旁人之后,欢娘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宜春殿向我复命时,欢娘的语气很是轻松:“太子殿下如此上进,太子妃应该觉着高兴才是,说明太子殿下将来定是一代明君。”
她也不忘叫我放宽心:“殿下这几日只是忙于读书,也不是故意要冷落太子妃的,太子妃也别闹心。过些时日,殿下将事务都处理妥当之后,定是会立马来宜春殿的。”
我这心里真是觉着好笑又无奈,明明是你自己担心我受了冷落,现下反倒回过头安慰起我来。
我也觉着很高兴,因为在这东宫之中,我究竟算是个初来乍到的人物,认不得几个人,又有东宫大大小小的事务需要我重新熟悉。万事开头难,不过幸运的是,不论发生何事,遇见何种境况,欢娘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对我悉心照顾,就像是我的一个亲人一般。
这天中午,我依旧是一个人用完了午膳。外头的太阳正烈烈地照着,连轻轻拂过脸的风都是热乎的。坐在窗边,听着树枝间隐隐约约的丝丝蝉鸣,夹杂着风铃拂风的清脆,懒散舒适。我以手扶额,琢磨着怎么打发这漫长而又寂寥的时间。
在这东宫里头,能逛的地方我都已经走遍了,能玩儿的游戏我也已经玩腻了,殿内近身伺候的几个宫娥我也已经认识了。在宜春殿的一切逐渐步入正轨,这日子也就越发显得无聊了。
我决意去仁寿宫瞧瞧皇祖母,毕竟我也有了十多日不曾去给皇祖母请安了。
虽说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今日这天气也不算是酷热难耐,但在仁寿宫伺候的宫人依旧是早早地便去冰窖领了不少冰块,摆在内室降温去暑。皇祖母毕竟是即近古稀之年了,身上的小毛病容易折腾成大毛病,所以是格外地堤防着受暑。
所以在这仁寿宫,不仅仅是屋子里凉快得很,那摆在桌案上的果子自然也是冰镇过的,入口凉津津,嚼着酸酸甜甜。
我陪着皇祖母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也是时候回去了。皇祖母见我要走了,连忙吩咐福娘打包了一些我爱吃的果子要我一齐带回去。
当我收下果子,准备动身回宫时,外边儿有人来通传道:“远宁公主到。”
远宁笑着,脚步轻快,走上前来向皇祖母请安:“孙儿给皇奶奶请安,皇奶奶万福金安。”
皇祖母开心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都紧在了一起:“远宁也是有好一段时日没来给皇奶奶请安啦,皇奶奶真是高兴,快坐着吧。”
远宁瞧见我坐在这儿,立马跑到我身旁坐了下来:“婧柔姐也来皇奶奶这儿啦。”
我点点头:“许久都没来给皇祖母请安了,故今日来看看皇祖母。”
福娘奉上一盏茶,远宁饮了一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起身走上前行了个礼:“孙儿此番前来,是想着向皇奶奶讨个旨意,准许孙儿出皇宫。”
皇祖母听了这话,笑着瞧了瞧身旁的福娘,点着手指头:“瞧瞧,哀家就说吧,这六丫头可不会平白地来这仁寿宫,定是又有了什么小主意。”
皇祖母又笑着看着远宁:“不过这好端端的待在宫里,怎么又忽然想起要出宫啦?”
远宁瞧了瞧我,嘴角带着笑意:“孙儿这是想着给婧柔姐庆生辰呐。”
我倒疑惑起来:庆生辰?可我的生辰早就过了啊,就在一个月之前,在我还忙着准备大婚的时候,我的生辰就已经过了。
远宁也觉着方才的话没有讲清楚,又补充道:“孙儿自然知晓婧柔姐的生辰已经过了,但婧柔姐今年并未好好地庆生辰。故孙儿来向皇奶奶讨旨意,想着再给婧柔姐庆一次生辰,请皇奶奶准许孙儿同婧柔姐出宫。”
皇祖母迟疑片刻,开了口:“远宁也是一片好心呐。皇祖母瞧着,婧柔也的确还没自在地出过宫。既如此,婧柔,如若你也想要出宫,就趁着此次机会好好出去瞧瞧吧。东宫那边儿要是问起,就说是皇祖母的意思。”
我这心里头也是想要出宫去瞧瞧的,毕竟这几日待在东宫里委实无趣得紧。于是我亦起身谢恩:“婧柔多谢皇祖母。”
回到宜春殿,我想着,还是应该同夏楠珂讲一声,于是我让欢娘去崇仁殿传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欢娘便回来了,同我讲道,夏楠珂还是继续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故她没能面见夏楠珂。不过她已经让久安公公代为通传了,要我放心。
次日上午,我便由欢娘服侍着,化了淡妆,发间只簪了个素净的白玉簪子,换上了便服,乘着轿子到宫门口准备去同远宁会合。欢娘在宜春殿还有不少事务要忙,又不曾出过宫,所以我并不打算带她一道出去。她只陪我一起随着轿子赶到宫门处,将我送到宫门口后就回了宜春殿。不过听说远宁带了两个武功高手跟在身边,我的身边也跟着一个夏楠珂之前亲自指给我,负责我的安全的护卫,她也是放心了。
我在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远宁,正当我以为远宁来不了了的时候,我望见了远宁的轿子。
待轿子停稳,远宁从里头探出身来,扶着宫娥下了轿子便来向我道歉:“真真是抱歉,这许久不曾出宫了,身上这件便服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才给耽搁了。”
我微微笑着:“无妨,你若是不来,大不了我这回也就不出宫了,再另找时间便是。反正也不是非得这时候出宫,我一个人又认不得上都的路,若没你陪着我,也是没意思。”
远宁拉着我坐进同一顶轿子,那几个护卫则跟在轿子后头随着我们行路。
不过我同远宁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怎么可能让他们几个大男人时时紧跟着。所以一出宫门,下了轿子,我们便要他们遥遥跟着我们便可,不准靠得太近。
虽说这是个炎热的一天,日头正正在头顶高悬着,但是在大街上仍是有不少商贩在叫卖,有不少老百姓在采买东西。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来到这上都许久,我还没好好地上过街头。瞧着这氛围,比北城要热闹许多,也难怪,这上都的人口要比北疆的北城不知多了多少,自然是热闹非凡。
我一路走着,远宁一路同我讲着,这家铺子是卖糖点果脯的,他们家的糖画又精致又美味;那家门面是做脂粉生意的,他们家的胭脂颜色最是好看,深受大官贵府的夫人小姐喜爱,常常是供不应求;还有那家,他们家的木匠手艺世代单传,在这条大街上已经红火了好近百年……
在街上一路走了许久,我走得肚子饿起来了,咕咕地冒了一声。于是我朝远宁问道:“我这肚皮不争气地叫了声,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了?”
远宁仰头瞧瞧日头,点了点头:“是,这时辰也该用午膳了。诶,我知道个好地方,走,这就带你去。”
上都城很大,修有黑瓦灰墙的宅院无数。大道宽敞,每座宅府间又辟有宽窄长短不一的巷道。穿梭在这些道路间,我就像是一只落入迷宫的蝼蚁。还好远宁认识路,只见她拉着我左拐右拐走了好些路,直到站在一家酒楼前才停住步子。我抬头一瞧,大门前的牌匾上题着三个遒劲的金色大字:好味楼。
远宁解释说:“这‘好味楼’三个大字是先皇亲自题写的,里头的客人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仅仅是菜做得好吃,这安保措施也是上都出了名的严格,咱们就在这儿用午膳,便是吃得尽兴又安全。”
我们走近大门前,刚刚站在门口,便有两个壮汉伸出手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远宁瞧见了,只是笑了笑,朝我道:‘“别慌,小场面。”
只见远宁自袖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示予他们,他们伸头瞪眼仔细辨过之后,朝我们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便各自朝两边退开,让出了路。
远宁亦不忘还远远跟在我俩后头的几个护卫,转头朝他们喊道:“你们也跟上来吧!”
于是我们一行人由其中一个壮汉引着路,跨进了好味楼。里头十分宽敞,布局装潢亦十分大气,上上下下共有六层,由一道高筑的木制楼梯连接各层。在这底楼一层摆着好些小桌子,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好几个伙计正来来回回忙着倒茶上菜。
还没走几步,我便听见一个声音恭恭敬敬地朝我们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