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就地而坐，一边闲聊一边休息，不时将目光转向不远处塌陷的大山。
那里滚滚烟尘冲天，半柱香时间过去不仅未见消散，反而面积在不断扩大，显然石洞深处依旧暗流涌动，塌陷不绝。想来那老小子迟迟不出，定是在其中竭尽全力补救，不愿石洞就此毁掉。
沐春盘坐石洞口不远处，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石山，脸上挂着冷漠笑容。
他之所以不肯就此离去，要选在如此危险的地方休整，就是要等着石洞彻底塌陷，从而去收取属于他的机缘。
这一次他拼的九死一生，将最后的底牌都耗掉，若就这么两手空空的离去，那就太便宜老小子了，他可不像谷力那般目光短浅，这处石洞中的机缘可远不止冥液那么简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若不能收取一点回报，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大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这里都塌了，要不您移驾到小人村子中居住吧。”谷力看了一眼塌陷的石洞，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处属于他的秘密基地，其中竟然隐藏着如此凶险恐怖的人物，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他感到浑身寒毛倒竖，内心无法平静。
沐春回头看了一眼谷力，没有立即回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间脸上神情收敛，扭头望向远处，怔怔出神了许久，直到最后脸上方才浮现出无奈的苦涩笑容，低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现在并非仙君，为何还愿意追随我？以你的实力，给我当小弟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哇嘎嘎，大人您如此神勇，即便如今只是一名普通人，这石洞中的那些高手也难抵您盖世威风，小的有幸能追随在您身边为您鞍前马后，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怎么会觉得委屈呢！”谷力脸上挂着如获至宝般笑容，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他对沐春的忠心可并非盲目，这一路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他能感受到这位大人对他的照顾，能在生死关头为了保护他而不顾自身安危的大人，天下间能有几个？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义无反顾的追随下去。
“你难道不怕死吗？”沐春追问道：
“怕，当然怕了，不过有大人您在，谁能有本事收走小的性命！”谷力一幅理所当然模样，马屁拍的啪啪响，不过这也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们都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走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他又不傻，反而精明的很，在石洞深处，他自知帮不上忙，索性为了不添乱直接选择装死，根本就没担心过自己的生死，因为在他看来，这位大人就是无所不能的天，这点小困难怎么可能就让天塌下来？
“是因为命魂吧，它左右着你的生死，所以你才不敢反抗！”沐春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像丝毫看不出谷力的忠心一般。
而听到此话后，谷力脸上的笑容却立即就僵硬了起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焦急回应道：“大人多虑了，小的心甘情愿为您效力，绝无二心。”
沐春当然看得出谷力忠心，可这毕竟是碍于命魂的缘故，难免会引人遐想，不过他这么说却并非怀疑谷力的忠诚度，而是他自己内心有所感触。
之前还没遇到九幽族那些人时，他并未顾忌这么多，直到后面见到那些人义无反顾的样子，他方才心中难以平静，深刻的体会到命魂对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仅仅是束缚奴役他人那么简单，同样，一道命魂也会束缚，局限住己身，他不愿做主宰他人命运的审判者，更不愿被人束缚去承受审判。
对谷力，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能看的出这小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彼此经历过生死，这一点他还是能够感觉的到。
而当时谷力却为了保命甘愿献出命魂，不难猜测，这小子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有比死还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来守护，就像奈何桥上甘愿献出自己命魂去保护少主的那些人一样。
难以想象，一个如此年幼的少年，身上究竟扛着多重的担子，能让他不顾自身荣辱，甘愿沦为奴仆都要保住性命。
当然，这些是谷力自己的事情，沐春并不想过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谷力若是想说，他自然也愿意听，但对这样的人，相比奴役，他反而更愿意还其自由。
千万年的仙界生活过的太艰辛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个人得承担着所有，这有多难熬他比谁都清楚，虽然老头子时常会将众人聚在一起，但碍于身份的缘故，师兄师姐们哪一个不是岌岌自危？根本就没有情感可言，也就他一个人敢无所顾忌的折腾发泄。
可最后他还不是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即便酒喝的再怎么醉，心中真正的苦水也无处可道，无人愿听，那样的生活能坚持度过上万年，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
而眼下就有这样的一个人，他与过去的沐春一样，默默承担着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命魂虽然能束缚奴役他，可一旦他内心中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受到了侵犯，这些所谓的束缚还会是问题吗？
那只会是奴役他之人的枷锁，就像九幽族那些人一样，义无反顾的做出极端选择，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沐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但做出这个决定无论是心中不愿奴役谷力也好，怕今后受到波及也罢，谷力的命魂终归是要比掌握在他手上要好很多。
缓缓抬起手臂，摊开手掌，其上一道人形黑气漂浮，他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打入谷力体内。
“这东西还是由自己保管较为稳妥，看得出你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甘愿将命魂献上应该是有不能死的理由吧，既然有不能死的理由，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把束缚你的一切粉碎！”沐春说道：
做完这些，他如释重负的轻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说实在的，区区一道命魂对掌控之人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但这对沐春来说却关系重大。
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更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若有人将性命与他绑缚在一起，那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对那人负责，而以他现在的能力，这些将会成为束缚他的枷锁，阻碍他今后前进的步伐。
现在他一无所有，自己的明天在哪里都没有把握，若是还带着谷力，他可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这般幸运，能够平安无事的把人带回来。
“大人……”谷力颤抖的身体顿时僵硬住了，他抬头一脸的惊讶神情，膛目结舌的看着沐春。
迟疑了一会儿后，他双眼泛红，眼眶中泪花翻涌，顿时就如同宣泄的河堤一般，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情绪剧烈起伏着道：“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沐春没有多语，简单的一句话让谷力情难自禁，哽咽着道：“大人…我…我不怕死，甘愿为您效犬马之劳，请您收下我吧！”
他重重的磕头跪拜，心中所有的顾虑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对眼前这位大人的魄力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没想到，大人竟能看穿他深藏在内心的顾虑，并且毫不犹豫的放他自由，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追随这位大人。
“你已经是自由之身，无需再向我跪拜，这里还很危险，你赶紧离去吧！”沐春挥手示意，不愿再多说什么，每个人要走的路该由自己决定，他不想利用命魂来限制谷力，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俩人都好。
谷力跪伏在地，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向着沐春恭敬参拜道：“大人保重！”
最后他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沐春看着几个跳跃就消失在视线中的谷力，无奈苦笑着自嘲道：“孤傲害死人啊，今后又他妈成孤家寡人了。”
……
轰隆隆！
不久之后，不远处的千米高石山终于还是塌陷了，带着地动山摇的惊天气势，翻涌起遮天蔽日的烟尘，顿时附近受惊鸟兽狼狈飞奔，急速向远处逃遁，景象骇人，震动八方，将附近的一些村落居民吓得惶惶不安。
沐春收起脑海中繁杂的思绪，第一时间从盘膝中站起，看着不远处巨石不断砸落而下，激荡出滚滚气浪涟漪，掀起一波波气浪风暴，将四周的草木肆虐的哗哗震荡。
他就这样迎着扑面而来的气浪涟漪巍然不动，瘦弱的身躯上沾血白袍猎猎作响，神色显得极为肃穆，脑海中灵觉释放而出，快速向远处蔓延，最后将石山周围千米远的距离景象尽收脑海，谨防着老小子趁乱逃走。
显然，这石洞的塌陷连那老小子都回天无力，否则不会坚持了这么久，到现在才土崩瓦解。
“哼，我倒要看看，那老小子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沐春脸上浮现出冷漠笑容，双手快速捏印之下，猛的一拍地面，顿时脚下地底深处朦胧白芒凝聚而出，如同氤氲仙气升腾一般，向他身体涌来。
轰！
他身体震颤，脸上神情凝重，那白芒源源不断涌来，被他来者不拒的吞噬入体，转瞬之间，他体外缓缓凝聚出一道白芒漩涡，如同飓风横扫一般，将他周围的碎石木屑等摧毁成粉末。
而随着他不断的吞噬，体外那道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壮大，那股强烈风暴也随之波及更广，连四周粗壮的树木都难逃风暴肆虐，最后统统沦为了粉末。
“敢跟我玩心眼，我看你能不能承受得起！”沐春低声嘶吼，脚下猛的一踏之下，身体如同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而他所矗立的地面也在他离开之后，发出咔咔的碎裂之音，显露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缝。
不远处，谷力掉头而回，独自矗立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梢上，遥望着此地。
他脸上神色平静，看着沐春离去后直接盘膝坐下，喃喃自语道：“大人不愧为盖世仙君，即便如今已经斩断了过去修为，所展现出的手段依旧如此凌厉，看来这次是跟对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