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熙沉稳了心思,对那小武官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下官兵部员外郎卢方仁。”
“阁下若不如进府亲自与伍公讲明?”
其中含义是,你是有才学的,我把你引荐给迟国公,在此之后必将是平步青云了。一般人定会欣然应允,可此人不然。
卢方仁道:“下官想要说的话刚才俱已禀报,请大人代为转达。”
这等风骨叫韩光熙又多了几分欣赏,微笑道:“稍稍等候,我去禀报伍公。”
观察局势的魏垣松心中一喜,心道:卢方仁、薛萧两人皆是有才有德,可堪大用!
不多时,韩光熙归来,向文武众人道:“伍公有话,如留京都则战端一起,不再有万般顾念,一切为战事的大捷!吾皇万岁!”
众人脸上露出笑容,总算不用走了,大家一起跪下来,呼道:“吾皇万岁!国公千岁!”
伍府外的人很快就散了,府中的伍柯眉头紧锁,根据前方的战报北方的熵人这一次出动了三十多万人分成两路,西路的熵军十四万人,杀到了太原府,将城市围成了一个铁桶。东路熵军十八万人直逼邺都。西北的苒人引兵十数万临旧都长安,江淮的徐周和梁国一同出兵三十万人,击破了伍柯布置的防御线,诛杀伍军三四万人,伍军一路败向徐州、宋州,“徐梁联军”紧随其后,邺都已是腹背受敌。
韩光熙进来后,识趣的站在一旁伺候着。伍柯背对着他道:“老大被围在太原府,老二被围在长安,老子马上要被围在邺城喽。魏室是要完了吗?”
“义父,孩儿窃以为,大敌当是南方的徐梁联军,熵人、苒人图的是一些钱财,徐梁要的却是咱们的土地、子民,要的是咱们的性命!”
伍柯道:“你的意思是拿出钱财贿赂蛮子们?钱从哪里来?你管着户部,老夫问问你国库还有多少银子?”
韩光熙脸上出现一丝窘色:“义父明鉴,永康那年熵人进犯,国库的钱用去退敌了。这两年军费开支巨大,地方灾情不断,地方拖欠国库足有一两千万之多……”
伍柯道:“光熙啊,你不好意思说,老夫代你说,我叫人去看了,你户部里面只剩三十万两了,这点东西够干什么!”
韩光熙弯腰拱手认错,道:“义父教训的是……”
伍柯眼睛看向桌子上摆的大型地图,在那个时代地图受到技术手段和意识的限制,所画图都是一个大概意思,而他面前的,却极尽详细。这就是伍柯和旁人的不同,他在军事上具有天生的敏锐,这图是他耗费了十数年功夫制出来的。
伍柯心中已有打算,道:“把这三十万两全部拿出来分发给中下级的官兵。邺城给我动起来,从皇帝开始,每个官员富商按照家宅大小捐银子,咱家…咱家,钱不够就从咱家里拿。这件事光熙你和王冼云一起办,你节制他!”
韩光熙郑重道:“诺!”
韩光熙和王冼云的动作很快,禁军士兵大半出动,跟随这两位扫荡钱财。识趣一点的主动交个一二万白银保的家人平安。那等不识趣的,明明家财万贯却只交个几百两的,禁军士兵直接动手哄抢,损失的又何止万两,那般与抄家无异。在官商怨气沸腾中,韩光熙用了七天时间弄来了一百万两白银。
敬授元年九月二十九日,伍柯披甲上阵,率领京中大营的十万大军向南营救徐州、宋州。伍柯心中明白,前方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恶战。首先是兵力上的不足,双方的兵力比是一比三。再有,今日手中的兵马已不是永康那年的兵了。那年徐周起兵勤王,伍柯率精锐骑兵南下,两军并未进行主力会战,伍柯忌惮徐周的实力,便挑出三万精兵与本地招收兵马统合在一起,共八万军队组成防线就地驻防。
伍柯自带七万精兵回京,这七万人又和宫中禁军经过融合、打散、分割,精锐战力又去掉一万。为了保证京中大营的力量,经过征兵达到十万人,可战斗力再次下降,只有原本的一半左右。这其中始终保持完整和强大战斗力的是“西陇军”。全军两万多骑,皆是伍柯家乡的人,是伍柯安身立命的根本、王牌!
伍柯兵团行动行动速度很快,十月八日到达宋州北边的楚丘县,伍柯派出哨骑从南边回归,敌我态势逐渐清晰。宋州城中魏军只有残兵败将万余人,可围城的徐周有十几万人,怎么会有打不下来的情况出现?伍柯有所预料,围城的恐怕只是少数人等,其主力必然排列整齐,等待与我军决战。
伍柯心中赞叹,徐周确实厉害,他本是远道而来,却通过围点打援的战术,让自己变成了以逸待劳。可惜,你的计谋被我看破了,伍柯下令大军在楚丘休整三日。徐周那边一看,伍军停住不动,倒也干脆,随即下令对宋州发起总攻。
宋州城池一不坚固二不高大,城里的守军是由五六千的前线败兵、一两千的本地兵、一千多临时老百姓。徐军攻势一开始,城市的四面防线都出现了裂缝,随后如同大水崩沙一般,守军四散,逃亡的、投降的,与百姓一起拥塞了街道。宋州失守,守军三千多人做了俘虏。徐周打着勤王的旗号,对百姓和俘虏的待遇还是不错的,颇有仁义王师的风范。
敬授元年十月十三日,徐军向前继续推进,与伍柯兵团隔着一条汴水对峙。徐周心道:好你个伍柯,原来没有打算和我动手。是要将我二十万主力拖在此处,拖时间等我粮草不济,或是你援军到达,叫我主动撤退,你打的好算盘!就不知你的徐州能守多久,徐州一破,梁军就可从你侧面迂回而来,届时你两面受敌,你的处境只会更糟!
徐周对局势及其发展了然于胸,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梁军的战斗力。
十月十五日,伍柯密令:大将罗祁率西陇军奔袭。两万铁骑于夜晚从楚丘出发,待到天边太阳逐渐升起的时候已到了徐州城外。
徐州的梁军有十万人,围困着城中的三万守军。徐州是一座大城市,拥有护城河和高大的城墙。梁军攻了几次没有将其撼动,便后退了一截。当西陇军出现的时候,梁军正在吃早饭,跑了一夜的人和马不做半刻的休息,向着梁军简易的大营冲了过来。
梁军作为进攻方大营修的十分简单,基本不具备防御力,况且伍柯主力还在宋州呢。哪里想到一夜之间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些如狼似虎的敌人。罗祁一马当先,冲锋的第一回合便斩杀了十多个梁军。他身后的大队骑兵撼动了整个梁军大营。梁国作为南方国家,军队大多是步兵。而徐州地界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精心准备的骑兵打手足无措的步兵,其结果根本不用多想。
溃败!溃败!
梁军被打的丧失了还手之力,一处动摇,处处动摇。其他几个方向、没有受到冲击的梁军却被自己人吓到了。被自己的溃兵带动了阵脚。梁军毕竟有十万之众,如果这时候主帅能够站出来指挥得当,纵然不能力挽狂澜,从容退走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梁军最高指挥官尚佩却移动中军,向后退走,命令其他部队上去堵截,拦住西陇军,保证中军安全。
中军,是军队的中枢所在,保护中枢安全本也无可厚非,可问题在于,你是想着逃命,却要别人为你送命,谁能愿意?于是尚佩手下的那些部队个个装作没收到命令,争相后退。尚佩一看这还了得?自己中军加快了后退的脚步,也加快了全军崩溃的速度。后撤直接演变成了溃败。
尚佩是一路南逃,罗祁看准了那中军大纛一路猛追。到后来尚佩身边只剩下了三个亲卫,四人换上了百姓衣服才得以摆脱追兵。然后脱离战场,跑到了徐周的老窝寿州。
徐州城一战,罗祁斩杀梁军四万余人!徐周和梁国皇帝接到这份惨败战报惊愕不止,大仗还没怎么打啊,怎么就败成了这副模样。梁国皇帝想不通,以前和徐周所部打的时候军队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啊,这怎么十万大军,一天就败光了?徐周心里却想的明白,以前自己的军队多是步兵,南梁还有强大的水师战船,自己难以吃掉他们,他们也打不过来。现在跑到北边没有了水师,却要和敌人强大的骑兵在平原野战,焉能不败。
梁军败了,但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完了。徐周派出两万步军南下接应梁人。梁军就算被杀了四万,还剩五六万的溃兵。即便不能再主动进攻,可这么些人摆在场上,伍柯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也不能不考虑。
伍柯很满意西陇军的战果,他将西陇军就放在徐州城一线,对徐军形成一个钳形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