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归鸿不发一声，只是默默地跟在萧慕莞的身后，倒叫萧慕莞有点不习惯。
这一整日身边他都在说个不停，虽然聒噪却也热闹，他突然安静下来，她反倒想同他讲了。
“殷归鸿，你有没有来过夜市？”
萧慕莞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低着头就像是被训斥了的小孩。
萧慕莞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看来她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小祖宗。还是个分外娇气的小祖宗。
“夜市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当然，好吃的东西也不少，比如说糖人。”
“你想不想吃糖人？”
萧慕莞看着殷归鸿，他还是低垂着眉眼，局促的抿了抿唇。萧慕莞内心抓狂，但还是耐下性子来哄。
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到了卖糖人的地方，“老板，买两个糖人。”
殷归鸿悄悄瞥她一眼，“为什么买两个糖人？”
萧慕莞道，“小王爷受委屈了，当然得加倍的哄。”理所当然，殷归鸿却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说什么呢……”
萧慕莞爽快的掏出两个铜板，接过两个糖人，看向殷归鸿，后者假意不对上她的眼神，“喏，糖人。”
殷归鸿接过糖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你不吃吗？”
萧慕莞笑着，“糖人太甜，麻烦小王爷一并吃了我的那份。”
殷归鸿如视珍宝的捧着两个糖人，直到逛完了整个夜市，萧慕莞发现，那两个糖人完好如初。
萧慕莞哑然失笑，“我说，小王爷，你若喜欢，我还可以再买给你，为什么舍不得吃？”
殷归鸿看着她，一字一句，无端认真，“我一直没有吃过民间的糖人，阿菀，你第一次送的东西，我不想这么快就吃完。”
萧慕莞思索片刻，“罢了，你开心就好，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歇息吧。”
殷归鸿点点头，把装着银子的香囊递给了萧慕莞。萧慕莞挑眉，“小王爷，离家出走还带了积蓄啊。”
殷归鸿浅笑，“我想你一个姑娘家，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银子，我就先把它给你，也当你肯带着我的答谢。”
萧慕莞掂了掂重量，仔细收好。“行，我替你保管。”
……
月色尚佳，殷归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虑的问题还是得不到什么答案。
已经这么晚了，再去打扰阿菀，似乎不太好。
殷归鸿气馁的坐下，罢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入夜，殷归鸿早已睡熟。另一个房间，萧慕菀躺在床上环着手，却也没有睡着。
不一会，她听见细碎的响声，来人武功有一点，但不怎么样，想必还有同伙。
窗纸被一根管捅破，迷烟飘进房间，萧慕菀无动于衷，想及隔间的殷归鸿，又只得起身。
藏匿于门后，那贼人轻悄悄推开了门，一双眼睛四处打量，在发觉床上无人时，萧慕菀果断把人打晕。
一把扯下那人蒙面的面纱，是店小二。萧慕菀思量片刻，他们还未离开京城，为财？他们的打扮倒也不像有钱人家，财也不外露，总不能为了两铜钱，大半夜还费劲周折，就冒险来试探吧。
将人拖至门后，萧慕菀去到隔间，那个小王爷大抵就被迷烟迷得睡熟，不知有无同伙，好在那店小二先去的是她的房间。
推开隔间，果然不出她所料，殷归鸿安分的睡在床上，俊秀的面容一览无遗。
坐在茶桌旁边，萧慕菀倒了一杯茶水，看了眼殷归鸿，她的思绪万千。
看来，身边多了一个身娇体弱的小王爷，还是有影响的。要不，趁此机会，她就把他抛下，连夜赶往西北？
但她既也答应了他，也不好这么作为。
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殷归鸿的时候，他假装成她的同伙。她为此气愤不已，大概那时候的她不会想到，不久后的现在，她却在守着这个小王爷入睡。
果真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世事难料。
只是也不知道，这位体弱多病的小王爷，又能陪她多久。而他，不若偷偷溜出王府，又能走多远。
……
翌日，待殷归鸿起了身，已是用午膳的时间了。往日里，他都是鸡鸣而起。不知为何，昨日竟睡得如此沉。
他略带忐忑，是否她会抛下他独自赶往西北。殷归鸿迫切的去往隔间，萧慕菀却不在房间里，房间里也没有她的物件，他急忙跑往楼下，见到萧慕菀已经在用着午膳。
见了他，带笑唤他，“醒了？过来吃饭。”殷归鸿不发一言，坐下后才察觉不对。
“你的面纱？”
萧慕菀取下了面纱，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与所想有所不同，张狂的性格，模样却生得安静。清秀佳人，面如桃花。看着这么一张脸，任谁也不会联想到那个来去自如，无所畏惧的江湖第一女盗贼。
“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从来也没有过谁见过我的脸，戴着面纱，反而欲盖弥彰。”
萧慕菀吃着菜肴，淡淡答道。
殷归鸿笑了笑，“那我现在看见了你的脸，是不是命不久矣。”
萧慕菀看了他一眼，“不至于。”
殷归鸿挑眉看她，萧慕菀继续补充道“我不至于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王爷下手。”
殷归鸿坐下，“我还以为…”却没再说下去。
萧慕菀看着他，等他说下去。见他不再言语，便开口调侃道，“以为我会趁机抛下你，独自离去？”
殷归鸿低头吃饭，看似默认了她的话语，但却装傻，“阿菀，于你而言，我是麻烦吗。”
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生怕成为她的拖累，萧慕菀默了，要是直说，这小王爷柔软的内心又不知道该被她伤成什么样。
萧慕菀注视着他的神情，斟酌着开口，“你这程度还不至于拖累我，到时候打起来了，你就想办法保全自己就行，或者躲在我身后。”
殷归鸿浅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虽然不会武功，但必要时刻，我可以挡挡刀。”
萧慕菀看了看他，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就他这样柔软的身子骨，别说为她挡刀了，他怕是会被敌人当作人质以此威胁。
揉了揉眉心，萧慕菀应着他，“放心吧，我呢，还不想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不会让你死的，怎么说，也得我先吧。”
……
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二人准备出发，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走出客栈，他们二人就遇见了蒋隐等人，一大批人。就像特意守在这里，萧慕菀回头看殷归鸿，殷归鸿的神色夹杂着迫切，“鄢王殿下，属下无法让您离开。”蒋隐开口，萧慕菀环手，果然，拐个小王爷怎么溜走。
殷归鸿看着他，“蒋隐，你自小陪伴我长大，而今我时日无多，只想去看看京城之外的地方。”
“王爷，可是你身边这个女子，你可清楚她的来历。”殷归鸿侧身挡住萧慕菀，“这你不用管，我去意已决，你又何必再拦我。”
萧慕菀把殷归鸿拉开，“我说，这位小兄弟，你也知道你们王爷的身体，既然这是他的心愿，你应该不会想他带着遗憾离开吧。”
“你胡说，我们王爷定会长命百岁。”
萧慕菀挑眉，“既然理说不通，那便各凭本事，今日，我定要将他带走。”
蒋隐也一副备战状态，殷归鸿却不愿开战，略一思索，惊讶的唤了一句，“堂哥！”蒋隐那个二愣子果然回过头，还未见人便低头，“臣等拜见圣上。”
趁此机会，殷归鸿一把拉着萧慕菀转身离开，“快走。”萧慕菀略感无奈，将刚拔出鞘的剑又收了回去，“拉好了，带你飞。”
还不等殷归鸿悟出她话语中的意味，他却是被她的轻功带了起来，步履飞快。
讶异片刻，他开怀大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看来我的决定不会错，这般，以后也死而无憾。”
萧慕菀一边不忘回头看看身后是否有人追来，一边回他，“我说小王爷，你也太好满足了，你还没喝上春风楼的女儿红呢，那滋味，才真真叫人升仙。”
殷归鸿挑眉，“看不出来，萧女侠，还有去青楼的喜好。”调侃道。
萧慕菀混不在意，只淡淡回了句，“春风楼，有仙酒，还有仙女，谁不爱去。”
殷归鸿笑了起来，“我就不爱去啊。”眼眸弯弯，苍白的脸色竟也更显俊美。
萧慕菀也笑，“那叫什么死而无憾，罢了，等回京后，我再带你去也无妨。”
殷归鸿紧了拉着萧慕菀的手，浅笑道，“好啊。”答应的爽快。
跑了有一阵子，确定无人再跟过来，二人已到了一片竹林。
萧慕菀略感头疼，误打误撞却是进了这迷雾林。
见身边萧慕莞脸色微变，殷归鸿心里思忖一二，“阿菀，这里是不是很危险。”
萧慕莞看了眼他，点点头。“不过，有你萧女侠在，这个小小的迷雾林伤不了你的。”
殷归鸿笑开，眼波流转，晴光潋滟，“好。”他轻声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