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秦国臣民亲眼看到伏首参拜的王竟然杀了为秦国效力四代的功臣,秦王问罪于我就能平息众怒?
“齐国质子说受你指使,是也不是?不是,他又为何指证你?”秦王尽量压抑自己的怒火,他知道齐国质子死前咬出“公子丹”只是害怕自己事败牵连到母国,但无论如何也要抓住一丝机会审问公子丹,此事的影响太大了。
“本公子也想知道”公子丹俊雅的脸上阴沉沉,唇色惨白到吓人,白衣在风中撕扯,他一动不动如同石化在当场,他不甘心:“秦王审死了犯人也罢,竟然被死人当作木偶驱使,此事与本公子无关!”
他在责怪秦王。
他在嘲笑秦王。
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儿去的秦王抬起了手。
“唰”一刀而下,一排胳膊落地。
秦王的手还未放下。哀嚎声惊恐声求饶声仿佛入不了秦王的耳朵。
“唰”又是一刀而下,这次是鼻子,可怜的人们用手捂鼻子时发现胳臂都没了。
“秦王,你杀光了所有人也掩盖不了你亲手杀死蒙鹜的事实!你怎么不敢杀本公子,为难我的家奴算什么本事!”公子丹因为嘶吼,一句话从正常嗓音到沙哑,白衣之上是因为怒发冲冠胀满血色的脸,向来温文尔雅的人突然色变在场官兵无不震惊。
“这就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秦王未穿甲胄,龙行虎步于彪形大汉之间让人望而生畏,他身上的沉稳和压倒一切的强势都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孤傲刚毅的脸凑近疯狂到快要失去理智的公子丹,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四目相对,冰火相向,只听中间鬼哭神泣,滚滚血浪翻涌而来。
“我是王,你是质子,我拥有的荣耀也好质疑也罢,你,公子丹,永远望尘莫及!你没有对本王评头论足的资格,你的头颅会滚到本王的剑下,这是你对本王俯首称臣的姿势”
今日春耕大典,是秦国十分隆重的国家典礼,文武官之首分别立于左右执鞭,平民代表两位耄耋老人牵牛,在臣民共同护驾的情况下,秦王嬴政带头亲耕,在一片鼓乐赞歌之中,年轻的君王完成了三推三返的亲耕礼,本是君臣和乐的祥和之景,却在春耕会宴上出事了。
秦王政为赏赐战功赫赫的蒙鹜老将军,亲自斟酒,国君赐酒乃是无上荣耀,蒙鹜感激涕零,一饮而下,片刻便栽倒在地,再未起来。
这事一道查下来,杀死的人堆起来都能触及咸阳城门。竟然是齐国的质子下毒,目标还是秦王,这是谁都不敢想到的!由于质子里面齐国质子还算会来事,所以只请了一个质子参加春耕大典。质子的行为有时可以被利用成作战打仗的理由,所以谨言慎行便是他们的生存法则,但是今天一个齐国质子置自己的生死和母国的存亡于不顾,差点让天下大乱......
今夜的秦国百官人心惶惶。
现在想起来觉得最可怕的还是那毒药,银针一时测不出,说时迟那时快,蒙鹜倒地的那一刻,测试的银针哗啦啦作响,如同炼铁冒起了黑水,这东西灌入人的五脏六腑那是直捣心窝的痛,怪不得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片刻便倒下。
问题来了,以后这酒赐到自己的手中是喝还是不喝?
主少国疑,大臣们怀疑起自己的君主来那是彻头彻尾的论人不论事。
所以秦王政怒不可遏,他亲自参与审问的每个环节,齐国质子说是燕国质子,便去质子府,质子府的官员说公子丹去了渭川,他便封锁了整个渭川,即便他没有公子丹参与下毒的证据他也因雷霆之怒,残杀了公子丹的随行侍员,血流成河的质子府是因为秦王政今天的忍耐达到了极限。
直到现在章台宫秦王血红的眼睛里还燃烧着怒火,今日蒙鹜倒下那一刻百官却齐齐看向了他,他们的表情丰富极了,都在传递一个意思:秦王,你杀了蒙鹜!
“仲父是不是也认为本王杀死了蒙将军”
“陛下何出此言!齐国质子阴险狡诈意图扰乱秦国朝堂,陛下万万不能中了他的计”
“孤中计了,文武百官都看着孤中计了”秦王黑色的华服上血迹斑斑,他目光幽沉,前额散落的碎发狰狞又颓丧,像极了一只落伍的狼没上敢去安抚。
吕不韦深深一拜,无言的看着冰凉的大理石,他知道此时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仲父去了质子府”秦王的声音冰凉,空洞。
“公子丹无证据论罪,陛下杀其随侍,臣怕质子府的六国驻交使以此大做文章,所以与他们严肃交涉不得乱发公文,毕竟一日之内若连续发难两位质子,山东六国足以此为借口形成连纵攻秦”吕不韦一口气说完,说完又觉不妥,这话不是把秦王说成了在外闯祸的小孩儿,而他又成了善后擦屁股的那个,特别是最后一句,像极了威胁。
“春耕大典前,吕相去质子府,所为何事?”嬴政语气中明显的失望。
顿时,吕不韦像掉进了冰窖里,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解释的,只记得他说完后秦王吐出了一个“好”字。
那天吕不韦在赵姬宫中遇见了秦王,吕不韦痛定思痛决意不再与赵姬有任何瓜葛。公子丹的书信来了,他表示诚心诚意想为吕相‘避嫌’,若那天的吕不韦没有和秦王和赵姬同时见面,本身是老狐狸的吕不韦绝不会那么轻易的移步质子府。
世事巧妙,他那晚去了,此后又去了几次。
那天公子丹只说了一句话:“本公子见到个能人”
虚掩的门半开,正好可以让吕不韦看见屋内的全景,一个强壮的男人赤身裸体,厚实宽大的脊背微微耸动,随着他的肌肉发力,他对面的木车轮转动了,越转越快,咕噜咕噜的停不下来,正当看的人眼花缭乱之际,吕不韦赫然发现,那木轮中间竟然是...一个超长的人肉车轴!?
吕不韦那天也只有一句话:“公子丹也是个能人”
吕不韦还记得,他深夜离开时仍然还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停不下来,现在这个极品已经到了赵太后宫中,是秦王仲父,秦国相邦——吕不韦!奉上的礼物!
秦王的那个‘好’字让此时的吕不韦羞愧难当,以至于在家门口下车时一跤摔下去。
这一晚,章台宫昏暗无比。
无人掌灯,无人守夜,秦王就在案几前坐了一宿,案上的简牍整整齐齐的叠放,最高的一沓已经越过嬴政的头顶,只有在月光照不进来的最黑夜晚他才会显示出一丝丝疲惫,今夜,还有不易察觉的失落。
硬朗孤寂的身影直挺挺的立在漆黑的宫殿,直到五鼓敲响,宫门外照射出一排宫人的影子,他们听到大王的召唤才敢依次进入。
嬴政穿戴好朝服走出宫门也才不过卯时,不管昨日这片土地上发生多么血腥的惨事,火红的太阳照常升起,照亮这座宫殿里的每一条甬道。
还是一如往常的沉稳干练,锋利的面孔是黎明最柔和的光也融化不了的。穿过一道道宫门,高挺的鼻梁逼回任何不经允许的窥探,稳坐高堂,黑金色的深邃眼眸打量底下的各色面孔,不染而朱的嘴唇轻启:“上朝”
“上朝”司礼监提起尖锐的嗓子重复。
文武百官应声抬头,昨日春耕大典上的慌乱似乎从未发生。
“诸位爱卿有何要事?”
“君上,丞相生病,王上是否前去府上探视?”
“那是自然”秦王淡淡回应,没有人发现王服宽大的衣袖下探出的半个拳头已经青筋暴起。
——
清晨的曙光照进清穆软软的床榻,卧在上面的人还在梦中呓语:“好美”
“小姐,快起来!听说今日有大人物要来”
“月西,你知道吗?我昨天也系红绳了”
月西无语,渭川解除封禁后,她就和与瑟往月老潭赶,去了后看见醉醺醺的清穆在为别人好心系红绳。
与瑟猫过来趴在清穆床边道:“小姐,我装了好多神水,给小姐酿青提酒喝!”
清穆终于睁开半眯的眼,突然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月西,这是我的小叮当吗?”
“是,小姐昨日差点弄丢了它”
“这束绳被我抽出来当红绳系在月老潭了,现在怎么好好的在上面”
月西只当她喝醉了,不愿再回她。
与瑟眨眨眼睛道:“奴婢记得昨日小姐确实给自己系了一个红绳,上面有一个和这同样大小的牙璋,现在怎么拴到这个袋子上了?难道小姐醉了,奴婢也醉了?”
月西本来想解释是她把掉出来的束绳重新扎进去的,一听喝醉酒就气的不想再搭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