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帝国,元礿十七载,蜀州郡,成都。
已是酉时,天色暗下,云霞拢聚,身为前身为蜀国的帝都,成都自然是热闹非凡,各处酒楼小店点起了灯火,通明的照亮了整个成都。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在因为一天的辛劳而疲惫了。
“大爷!快来玩玩儿啊!”
“春宵苦短!”
当然,有些例子是特殊的,例如这青楼女子。
推杯换盏声,娇媚呻吟声,调逗声,叫卖声……数不清的青楼内,上演着种种此幕。
府河边,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旁,一名妙龄少女踏酒楼后由青石板铺成的小道,她脚步时轻时重,发出了清脆的“踏踏”声。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府河上一艘艘漂泊着的画舫,那有着不知道多少才子佳人在内,袅袅乐声,余音绕梁,微风吹拂,就会在那被灯光照的波光粼粼的河水上泛起层层涟漪。
各色的乐器,琵琶、笛子、瑶琴、笙、瑟等等,如丝如缕的响声想一股清流,缓缓流过府河,驶向岸边。
都是想尽法子要掏空过往来客的钱囊的,但一个被骂作“庸俗,市井,下贱”;另一个被赞美成“高雅,诗会,风月”。
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离,快到你了!”酒楼旁的另一侧——一处青楼中,有人叫喝着,声音很大,生怕某人听不见,即使两家只相隔一墙的距离。
“来啦。”少女笑嘻嘻道。
她名离,姓公孙。
凤霜楼,一家青楼,前身是由蜀州郡第一大乐坊的蜀州乐坊的五座主楼之一分裂而来的,但剩下的那几楼也各成一家,自立门户,即使这般,像凤霜楼这样的,除非人家姑娘答应,否则想动手动脚都不行。
最多就是伺候揉肩翘腿之类的。
一句话:“卖艺不卖身。”
……
夜幕更发深沉了些,时间流转。
凤霜楼中的一座小台子上,一名白衣女子身抱琵琶半遮面,一阵阵萧声伴随着后台乐师们的乐声响起,箫声低沉婉转,仿佛有诉不尽的幽怨和断肠之情,丝丝如缕,透尽看客们的心,凉了他们的情绪,展现的是一名闺怨的思春女子般,翘首以盼,却始终不得其心,见不得其影。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白衣女子一双明亮的黑眸忽然有着郁结于心的淡淡伤痕,她轻声道:“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三月兮……”
待到回过神来,曲已尽,人已空。
看客们无一不叹息。
“清林姑娘的技艺已经到了这么精湛的地步了吗?”
“哎,遗憾啊,遗憾!”
“有何遗憾?能听清林姑娘一曲!我这一两银子没白花!”
“哈哈……”
看客们随意的评价道,似乎还未从那位清林姑娘的曲子中回味过来。
白衣女子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下了戏台,她抱着那把琵琶,明亮的黑眸在看到一名妙龄少女时,瞬间灿若星辰。
“阿离。”她欢喜道。
公孙离笑嘻嘻的看着她,俏皮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白衣女子顿时娇羞,脸上是一片羞红,刚才在台上的清冷,此刻只有羞赧。
而后台的乐师全然当做没看见,习惯了。
“离姑娘,快到你了。”有一名乐师好心提醒道。
公孙离点点头,她对着白衣女子笑道:“等我下来,一起去府河,见识见识?”
林琰低下头,蚊子般细小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来了来了!离姑娘要上台了!”
“哈哈,有眼福了!”
“等等!别赶我!我还有银子!”
看客们已经哄闹作一团了。
公孙离正要上台,林琰却是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在她怔怔的询问眼神下,后者向她递过去了一把细剑。
“我,我想看你剑舞。”林琰不敢抬头,她的脸色已经通红了,白玉般的耳朵也因为温度的飙升,成了红玉。
“好。”公孙离调戏道,撩了撩林琰耳畔旁的发丝,而林琰的脸霞已经不能再红了。
“下面有请,我们凤霜楼的离姑娘,阿离!”老鸨见气势到了,急忙高声喊道。
“阿离!阿离!阿离!”看客们嫌看热闹的事不大,起哄道。
“呼!”一道剑影划过长空,公孙离一跃而上,飘然落地。
原来有多么人声鼎沸,现在就有多么安静。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乐师们弹奏起了瑶琴,清泉流响般的声音传遍凤霜楼。
阿离轻易取到了划在空中的细剑,娇小的身子,舞动起来细剑却是显得非常轻松。
一双剑眉,英气十足,但还有股灵动的感觉,舞起细剑时还扫起来了一股凌冽感,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还是会遮不住她那淡淡的柔弱气质。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乐师朗朗道。
公孙离手腕一转,细剑径直飞出,引起一片惊叹!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她轻轻一动,长裙散开,纤细的腰肢柔韧性十足,这时,她的眼眸慧黠地转动,有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只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公孙离好似踩在花瓣上,接到了细剑!
那舞姿,令人眼花缭乱,看得如痴如醉,却又仿佛,公孙离就在看客们的身旁嗔笑,甚至连那股清香,都是那么的真实。
起舞时,剑势宛如雷霆万钧,令看客们屏息凝气;收舞时平静,好像江海凝聚的波光,不泛起一丝涟漪。
“好!”一舞已毕,看客们仍然有着些许的不真实感,而想称赞却不识几个字的没文化人,只能憋出几个“好”字。
公孙离随意的下了台,她的背影给看客们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此时此刻,凤霜楼的一间雅座,两名男子也为其失神片刻。
“房辅,”一公子哥模样的男子惊叹道,“这蜀州郡青楼的名妓,恐怕连旧都的那位都难以置信,小小年纪,居然还能练就这般舞技。”
另外一位粗犷模样的男子道:“陆……公子,那名妓舞跳的倒是不错,但是那剑就耍得徒有虚名了,只能看,真放在战场上,那就是分分秒秒的事!”
陆公子微笑不语。
“房辅,你观之蜀州郡,觉得这山海帝国如何?”陆公子站起身来,远眺那府河,府河上画舫数艘,时有乐声传来。
“大战若临,生灵涂炭。”粗犷男子认真道。
“不要站在你军方的角度上,”陆公子摆摆手道,“放在他们山海帝国的角度上。”
粗犷男子不得不承认道:“大街小巷,无一不是商铺,无一处不可交易,经济贸易更是领先我国不少,而且……”
“而且这还不是他们的帝都。”陆公子接着说完了。
元礿八载,海礿命下令迁都,山海城彻底成为旧都,成为历史,但还是没法磨灭它曾经是世界的贸易中心,是整个世界最繁荣昌盛的第一大城池。
在这点上,即使是已经开始殖民的米兰帝国和在海洋彼岸的东瀛,都没法做到山海城的三分之一,更别提一直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组成的马其若帝国了。
东西方差距太大。
“公子,”那粗犷大汉忍不住道,“我们真的还有复国的希望吗?”
陆公子没有接话,只是望着蜀州郡的满天星辰,缓缓道:“若是放在十年前,毫无希望。”
说到这,粗犷大汉眼睛一亮,十年前是十年前,也就是说现在有!
“但他海礿命昏了头,”陆公子道,“因为自己儿子的造反,踢了太傅傅子明;好大喜功,派遣帝国远征军远征东瀛,结果遇到暴风雨而全军覆没。”
“太师姜太公被奸佞小人陷害,逐出朝廷,退居山海城。”
“我甚至疑心傅太傅的死,”陆公子道,“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公子,这蜀州郡土匪,倒是有点蹊跷。”粗犷大汉略微迟疑道,“属下近些时日发现其井然有序,丝毫不像无人统率的土匪,甚至一到鸣金时刻,便立马收兵。”
“你在怀疑什么?”陆公子也是纳闷,但他们一群人,也是感觉不到任何异样,若是有人有心操纵,他们背后的势力为何又会察觉不出?
“可能是贼喊捉贼。”粗犷大汉说出来了自己的想法,“未曾不是山海帝国自身故意做大的,这样养匪为患,既可掌控一切心怀不轨的土匪,在他们事态之中,又可打压一切对皇室不尊不敬,或者有二心的世家。”
“唔,”陆公子也察觉到了这件事的可能性,他淡然道,“我们在那群土匪中的人已经进去了吗?”
“进去是进去了,但还有一段时间爬到一定的位置。”粗犷大汉汇报道。
“如果真是山海帝国自己在养匪为患,那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混到高位,”陆公子遥望北方,那是帝都长安的位置,“老家伙们传信了,帝国最近已经觉得派军清洗全国各地的匪患了,顺便训练一群刚招的新兵。”
“公子……”那人刚想说什么,“此次王掌柜已经准备好和我们交易了。”
“哦?”陆公子来了兴趣,道:“什么时候?”
“随时都可以。”粗犷大汉回话道。
“那就现在,”陆公子看向了一家酒楼,道,“那沙盘推演就在近日吧?”
“是的。”他核对了一下时间。
“就那吧。”陆公子抿了抿已经凉了的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