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费尽心机，杀出一条血路，总算破开小院的空间，来到外面。
只是众人眼前所见，却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府邸街巷俱在，只是全部如海市蜃楼，飘摇不定。
孔笙背着自家老师，跟着师兄急匆匆往外走，一时也被眼前的场景镇住。走在这样的场景之中，看看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得同样虚无缥缈。
很难让人不去怀疑这一切是否都是一场大梦。
可即便是做梦，自家师父也是身负重伤。两名弟子此时急得团团转，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往外面冲。
杨县君走了出来喝住二人：“站住！”
“这里绝非真实天地，你二路人横冲直撞，只会迷失其中，到时更加耽误治疗！”
两人停步，面带焦虑，孔笙背着师父满头大汗，稚气未脱的脸上泫然欲泣。
杜因此时将腰间一块刻着“杜”字的木牌攥在手中，仿佛下定决心，将木牌捏碎。“来时师父本已交代了后手，此时我家大师兄正在村外。”
玉牌破碎，有几道微弱青光闪过，便像普通木块碎屑般落在地上。
“若是幻阵，我家大师兄在外必能破之。”
“请县君大人与少君稍待。”
杨武此时已经有些站不太稳，忍不住用拳头疯狂锤击自己的头，耳中似乎有密密麻麻的蚊虫一边嗡鸣，一边往里钻。
钻进了大脑，正在搅动脑浆。
杨县君见状赶紧扶住儿子坐在地上。此时虽然面带忧色，却语调平静。
“两位先生，我要出去走上一走，或许能找到出路，也或许能接应到大先生。若我不能回来，你们等到援兵便先走，去县中带兵来此。”
眼中看着前面灰蒙蒙的世界，神色坚定。将自己怀中一块令牌交给杜因，“凭此令可以调动县中兵马。”
杜因想要出言阻止，却被对方肃穆威严的眼神噎了回去。
“这是命令，只是有劳两位先生代为照顾犬子。”
杜因无法，看着外面飘摇晃动的场景，神色凄然：“县君放心，少君于我师徒三人亦是救命之恩。岂敢懈怠。”
杨县君点点头，昂首踏步，向着外面世界而去。
刚刚走下宅邸门前台阶，便在众人眼前生生凭空消失，空间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孔笙将师父放在地上，与师兄一起盘坐地上，将师父和杨武护在中间。
等候的时间感觉上并不太久，天上虚无缥缈的太阳没有半点升起或落下的变化。四周的空间忽然在杜因与孔笙眼前像玻璃一样慢慢支离破碎，在碎裂的玻璃缝隙间照进一缕耀目的阳光，一人站在阳光下，仿佛天神降世般闪烁着光芒。
两人看着外面回复正常的景象，惊喜大喊：“大师兄！”
此时外面居然并不在三里铺的村子里，而是在一片空旷野外。
张齐手中端着只小酒壶缓缓走来，眉头皱得很深，“师父怎么了？”
“师父被一只怪物喷出的水箭所伤，大师兄快来看看。”孔笙急不可耐的解释道。
张齐几步跑上前来，手指在自家师父的伤口上探查了几下，“不要着急，只是有些失血。这伤口又被腐蚀灼伤，看起来严重，只要消去毒素，便无大碍。”
说着从袖中掏出几个药瓶，在伤口上洒下许多药粉。尹夫子昏迷之中似乎也被药粉落在伤口上的剧痛弄得皱眉。
待到大师兄整理好伤口，师兄弟几人总归放下心来。而后看向另一边双目紧闭的杨武，此时少年人满头大汗，极力压抑着什么。
张济凑过去闻了一闻：“似乎是邪煞侵体。”
杜因点点头，“不错，是那怪物脑子里的东西。”
张济点点头，走到杨武旁边，把手里的酒直接倒在杨武头上，酒水淋上去像是倒进滚油之中，蒸腾起一片黑色煞气。
“这是……”张齐话音未落，一只手臂劈空抓来，捏住他的脖子，居然正是本来倒在地上的尹夫子。
其他两兄弟被这突然一幕吓得完全反应不过来，尹夫子却丝毫不理会，硬是手爪用力，就在两兄弟面前将自家大师兄的脖子捏爆，一颗人头直接滚落到地上，眼珠子也溜了出来，血溅一大片。
“这不是你们大师兄。”尹夫子拍拍手掌，看着地上血液渐渐变黑的尸体。这边两兄弟一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师……师……师父，这……”
尹夫子此时仿佛全未受伤，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居然全部消失。
“可……他不是刚刚治了师父的伤吗？”孔笙脑子处于宕机之中。
“我本来便没有受伤。”摇了摇自己的肩膀，尹夫子面色平静。
“可……我们亲眼看见……”
“因为我以为我受伤了，所以我便受伤了。”
“少君以为自己受邪煞侵体，他便真的邪煞侵体了。”看着眼前浑身黑气缭绕的少年，尹夫子面色忧虑。
“你想要你们大师兄来，所以他便来了。”
杜因有些明白了，“您是说，这些全都是幻像？您是怎么知道的？”
尹夫子看了看杜因，“因为我这么怕疼的人，真受这么重的伤早疼死了。但我又不想死，然后我居然还真的没死。
我便不信这伤口是真的了。然后我的伤口便真的全好了。”
这边两个徒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可以，这逻辑很强大。”
“可是您就这么悍然出手击杀大师兄，可太狠了。
您就不怕搞错了，在我们几个幼小的心灵里留下心理阴影……”
“放心，我打不过你们大师兄的。”尹夫子很是淡定，“只是你们不知道，所以他就打不过我了。”
众人此时一明白，地上本来的大师兄尸体便彻底化为了一摊黑色脓水。
“这到底是什么幻术？居然可以窥探我们的内心！”两兄弟吓得不轻。
“幻术？”尹夫子看了看地上的脓水，又看了看杨武，“什么样的幻术可以牵动人心，乃至引人入魔？”
“这个鬼东西，名唤“梦魇”。”
杜因顿时明白了，“那里面那个怪物，也是只梦魇？只是我们某人心中所想？”
几人进到院中一看，果然地上原本巨大无匹，看上便令人恶心的怪物，此时也只剩下了一摊黑色脓水。
师兄弟两人看着这恶心的恶臭脓液有些怔怔，“那少君怎么办？县君大人还跑出去了呢！”
尹夫子摇摇头，“少君只能看他自己，他认为自己能顶住侵蚀边能顶住，他认为顶不住，他便有可能真的失控。”
“县君大人也一样，他认为自己走到了哪里他便会走到哪里，一切看他自己，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或许此时，我们根本从始至终都还躺在床上，没有醒来。”
说着眼神有些冷色，扫过自己俩个宝贝徒弟，“甚至，你们两个也未必就一定是真实的。
或者杨使君父子，乃至我自己，同样未必是真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