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群岭险峻,深涧幽谷,郁郁葱葱之间有一座奇山,名曰天降山。何为天降山?只因此山与别的山不同,别的山都是上面为峰下面为山,而此山却是下面是峰上面为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山峰插入了深涧之中,山底跑到了上面,远远望去好像一只漏斗。
故有诗赞曰:天降奇峰众不同,未有巧匠夺天工。有朝一日倒过来,上边细来下边粗。
在山顶平台之上有一门派,名曰天仙门。天仙门门徒众多,足有一百多人,这些人平日里勤学苦练,只盼有朝一日能够学有所成,降妖斩鬼,除魔卫道。当然跟他们平时下不去山也有一定关系。
掌门名叫石心羽,正在闭关修炼。算算时日,也该是出关的时候了。
天仙门下有入室十大弟子,大弟子半轮秋、二弟子信展眉、三弟子飞圆草,四弟子暗无边、五弟子狂风度、六弟子连峰尺、七弟子语天灭、八弟子孤高月、九弟子秋风忆、小弟子素霓轻。其中大弟子、三弟子、小弟子乃是女子。
一百多弟子整齐地排在院中,十大弟子站在最前面,煞是排场。
信展眉说:“师父今日出关,想必是又悟出了什么厉害的武功仙法。”
语天灭说:“得了吧,师父上次出关的时候悟出了地趟刀,上上次是盘龙枪,这次不知道是棍还是叉。”
秋风忆说:“每次都有新的武功,这不正表示师父武功盖世,炉火纯青……”话没说完,半轮秋打断了他,说:“咱们天仙门用的是剑。”
信展眉打圆场说:“艺多不压身嘛,万一以后行走江湖,剑丢了,拿起什么就能用什么,免得束手无策。”
半轮秋说:“幻剑术是干什么用的?”
信展眉顿时哑口无言,又不肯服输,说:“师父入关不论什么武功总是悟出来了,我记得某位大师姐入关一整年什么都没悟出来,不知……”话没说完,半轮秋接着说:“不知道是天资愚钝还是偷偷跑出去玩了根本就没入关,对不对?”
信展眉话没说完就被半轮秋接上了,怔了一下。半轮秋说:“咱们天仙门十大弟子一向是谁有本事谁做大弟子,我若是天资愚钝,你是什么?”
连峰尺忙作了个手势,说:“先别争了,听,是什么声音?”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众人仔细听了半天,语天灭先说话了:“好像厨房的水开了。”连峰尺瞪了语天灭一眼,说:“厨房这么远你也听得到?有没有听到师父出关的声音?”
众人又仔细听,都有些紧张,难免有个肚子不争气的放了个屁。语天灭头也不回,说:“左数第三排第八个,注意点。”素霓轻惊叹道:“七师哥好厉害,这都能听出来!”语天灭说:“我还能听出来他今天早上吃的什么,你信不信?”狂风度说:“吃的胡萝卜。”素霓轻又叹道:“师哥们都好厉害,五师哥你也听出来了?”狂风度表情有些微妙,说:“闻出来了。”
此时只听石室内有脚步声响起,然后门缝闪出数道金光,一声巨响,石门碎为千万片,飞溅而出。若不是十大弟子提前备好了铁伞,想必定会有许多人头破血流。
语天灭抱怨道:“每次出关都是这招,石门都不够用了。”
从石室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此人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衣袂飘飘似仙人,龙行虎步如神兽,正是天仙门掌门石心羽。
众弟子便一齐下跪,口中说道:“恭迎师父出关。”
石心羽大笑,说:“徒儿们起来吧,为师此次入关,悟到了一种绝顶神功,只要……”话还没说完,喉咙已被刺穿,口中“咯咯”作响,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而剑柄,在半轮秋手里。
众弟子大惊失色,皆拔出宝剑,信展眉喝道:“大师姐你做什么?!居然敢杀了师父!”
半轮秋面色阴沉,冷静地将剑抽了出来,说:“从今天开始,我便不是天仙门人,有想报仇的,尽管来找我。”说着念动剑诀,将剑往空中一抛,纵身上剑飞走了。
语天灭叫道:“还我师父命来!”飞剑跟了上去,素霓轻与狂风度也跟了上去。
飞圆草便问信展眉:“二师哥,要不要追?”
信展眉沉思了一下,说:“半轮秋武功十分高强,咱们追过去等于白送。她与小师妹关系一向很好,想必不会下毒手,等他们回来再从长计议,先把师父的尸身收殓了。”
石心羽虽死,脸上得意未消震惊又起,说不出的心酸。
半轮秋御剑术十分精湛,语天灭却是十大弟子中御剑术练习最好的,是以很快便要追上了。半轮秋却没往别处去,围着天降山饶了半圈,进了一个半山腰的山洞里面。
狂风度说:“这不是大师姐之前入关的山洞么?要不要跟进去?”语天灭说:“当然要跟进去,师父死得不明不白,即便是报不了仇,也要去问个清楚。”素霓轻小声说:“咱们三个应该打不过大师姐吧?”语天灭正色道:“杀师之仇,不共戴天。问题不在打得过打不过,这是我们作为徒弟应尽的职责!”狂风度顿时豪气上涌,热血沸腾,扬声说:“七师弟说得对!乘风破浪会有时,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们誓要除魔卫道,又怎么会让师父白白枉死!此番一定要替师父报仇!”
素霓轻小声说:“如果报不了仇呢?”狂风度仔细想了一下,一番热情顿时被水浇灭了,不知道怎么回答。语天灭郑重其事、铿锵有力地说道:“如果报不了仇,那起码让师父死得明白点吧。”狂风度抱怨说:“七师弟你这情绪渲染得很到位,就是话有点怂啊。”语天灭抖擞精神,说:“咱们三个能追到这里,已经是不怂了。进去吧。”说着纵剑进入了山洞,两人也跟了进去。
山洞里面潮气铺面,阴气森森,走不多久里面就一点光亮也没有了,狂风度便点燃了火把。语天灭吃惊地问道:“你哪儿来的火把?”狂风度却不以为然,说:“我包里常备一根火把啊,不然多不方便。”素霓轻顿时有些倾佩,说:“五师哥真是心细如发,考虑周详。”语天灭便问狂风度:“你包里还有什么?”狂风度把背上的小背包拿出来翻看了一下,说:“还有十把剑,二十套衣服,还有金疮药止血草玉佩之类的东西,怎么了?”
语天灭沉思了一下,说:“你要那么多衣服做什么?”狂风度说:“每套衣服外形都不一样啊。”素霓轻凑上去看了一眼,说:“怎么还有一套女人衣服,五师哥你好变态啊。”狂风度脸色微红,说:“这个不能怪我,有些地方只能穿女人衣服才能进去。”素霓轻面露鄙夷,说:“就你这个体型长相,穿女人衣服也不像女人啊。”狂风度有些得意,说:“这个你说了又不算,别人反正让进。”
语天灭说:“不要说闲话了,我听到里面有声音,想必大师姐正在里面,咱们继续往里走。”
哪知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出现了一只蝠妖,此妖目露精光,利齿森森,倒吊在洞顶,双翼一扇,便是腥风阵阵。此时蝠妖正在倒吊着尿尿,屁股往前抻着,尿完抖了几抖,便看到了这三个人。
素霓轻惊道:“是蝠妖!”语天灭说:“小声点,都看到了。”素霓轻说:“那要不要打死它?”语天灭说:“不要多生事端,现在找到大师姐要紧。”说话间蝠妖已经裹挟着一股腥气飞掠过来,狂风度叫道:“这个味道太难受了,我受不了。”说着拔剑便刺,那蝠妖却也不是吃素的,一口咬在狂风度的剑上,利剑竟伤不了它分毫。
要看狂风度就要被带飞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素霓轻从包中掏出一根足有一丈长短的精铁狼牙棒,一棒敲在了蝠妖脑袋上。蝠妖如何受得了这样的重击,顿时瘫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狂风度惊叹道:“九师妹你何时掏出这么个大宝贝?咱们天仙门是用剑的吧?”素霓轻把狼牙棒抗在肩膀上,说:“还是不习惯用剑,太轻了。”语天灭说:“咱们天仙门还真是人才辈出。”
素霓轻上前把蝠妖的牙齿拔了,装到包里,说:“咱们继续走吧。”
三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到了一个空阔地带,素霓轻抱怨道:“这山洞的岔路口好多啊,一路上小妖小怪的也不少,累死我了。”狂风度说:“你扛着这么大的狼牙棒到处跑当然累了,你就不能把狼牙棒放包里?”素霓轻便猛然惊醒,说:“七师哥你这也太聪明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随即把狼牙棒放在包里,说:“你也不早跟我说。”狂风度叹了口气,说:“我哪知道你这么笨呢。”
语天灭说:“不要说话了,咱们好像到了山洞的最里面了,大师姐应该就在附近。”
三人穿过一道狭窄的石门,里面却是一个修建得整整齐齐的亭子,亭子周边是一圈石栏,而半轮秋,便正坐在亭子里。
语天灭追了许久才找到半轮秋,此刻半轮秋便坐在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素霓轻小心翼翼问道:“大师姐,你为什么要杀师父?”
半轮秋端坐在石凳上,凤眼微张,扫视了一下三人,说:“果然只有你们三个追过来了。”
狂风度大声说道:“我知道我们三个打不过你,可是师父死不瞑目,我们必须要替师父讨个说法!”
半轮秋“哦”了一声,说:“原因你们不必知晓,凭你们现在的实力在我手底下走不过三招。你们回去再练练,先练个七八十年。”
狂风度怒喝道:“欺人太甚!你就不进步了么?”
半轮秋接着说:“说不定到时候我就老死了。”
语天灭叹道:“看来不出绝招是不行了。”狂风度喜道:“七师弟你还有绝招?”语天灭点点头,说:“我偷偷练了万剑归宗,想不到要用在此处。”
狂风度遥指半轮秋,说:“万剑归宗乃是我天仙门镇门绝学,你最好现在说出来,不然……不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看到石栏,便一剑劈了上去,也不知这石栏是什么做的,坚固非常,连劈两剑都丝毫不损。狂风度用足力气又劈一剑,“啪”得一声,剑断了。狂风度怔了一下,然后举着断剑朗声说道:“不然,有如此剑!”将断剑掷于地上,端的气势非常。
半轮秋叹了口气,说:“念在你我同门一场,我让你们一人一招。出完了招,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语天灭正踟躇间,狂风度说:“她要让你一招,岂不是正好,你快使出万剑归宗。”素霓轻担忧地说:“万剑归宗会不会把大师姐杀死啊?”狂风度急道:“不管怎么说,不用这招就赢不了,你也不想师父死不瞑目吧?”
语天灭下定决心,将剑一横,便开始催动剑诀,渐渐风起,衣角鼓动。素霓轻叹道:“好厉害的剑法!”这时半轮秋说:“念错了,重念。”语天灭想了一下,又开始重新念剑诀。不一会儿半轮秋又说:“你说你怎么这么笨!第三段起始乃是‘解落三叶,尽望双流’,不是‘浮云望雪,寒江时暮’,这万剑归宗乃是取四时之力,第三段是秋,第四段是冬,第五段乃是合四季之力,重念!“
狂风度与素霓轻也替语天灭着急,语天灭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口说喝道:“谁要你教!”说着又重新开始念,第一段剑诀念完,春风渐起,衣角鼓动。第二段如旭日暖阳,光华耀目,第三段残叶随风,萧萧木下,第四段寒风凛冽,飞雪盘旋。最后一段剑诀念毕,语天灭周身狂风呼啸,裹挟着春花、夏草、秋叶、冬木。狂风度大喜,说:“成了成了!”
半轮秋漫声说道:“万剑归宗攻击剑诀乃是祈四时,祝风雨,心越诚,攻击力越强。”语天灭将剑朝半轮秋一指,便看到狂风化作千万把利剑,射向半轮秋。素霓轻“啊”了一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半轮秋口中念动,只一霎那,便幻化出千道紫光,将万剑归宗消弭无形。半轮秋说:“你这万剑归宗是刚练吧?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素霓轻听到半轮秋说话,睁开了眼睛,喜道:“大师姐你没事!”狂风度不满道:“你是哪头的?”素霓轻笑容凝固起来,小声说:“我也不想大师姐死啊。”狂风度有些恨铁不成钢,说:“你觉得就凭咱们几块料杀得死她?”说着又问语天灭:“刚才那紫光是什么东西?”
语天灭听到了半轮秋刚才念动的声音,口中跟着念了一遍,周身便化出几道红光,表情凝重,说:“这是天道真言,你何时学了天道?”半轮秋笑道:“不止天道真言,地道心法我也会。”
狂风度掰着手指数了一下,说:“天道的真言,地道的心法,加上咱们玄道的武诀,不对,还差一个。”便高声说:“还有黄道的吉日……呸,黄道的符咒呢?”
半轮秋面露鄙夷,说:“那破玩意儿学它作甚。”
语天灭问道:“你究竟何人?投在我天仙门下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半轮秋“哼”了一声,说:“就这天仙门小门小派,我能有什么企图?”接着说道:“还有你们两个人一人一招,谁先来?”
素霓轻便推了推狂风度,说:“五师哥,你先来吧。”狂风度斥责了一声:“没出息。”便说:“好,我先来,正好我也偷偷学了一项绝技。”说着从包里又掏出一把剑来。素霓轻赞道:“好厉害,不会也是万剑归宗吧?”狂风度笑着说:“是狂风斩。”
狂风斩三个字一出,半轮秋脸色微微一变,狂风度见状笑道:“你怕了吧?”半轮秋诧异道:“我是奇怪你练这破招干什么,你练骤雨斩不比狂风斩强?”狂风度怒道:“你不要小瞧了我!我这是把狂风斩和骤雨斩结合在一起的狂风骤雨斩!”素霓轻叹道:“师哥好厉害!”
半轮秋点点头,说:“这还有点意思。”狂风度双手握剑,口中念动剑诀,便冲进了亭子,之间刹那间剑光四起,如狂风骤雨,端得迅猛刚烈,令人难以招架。半轮秋却把狂风度的每一剑都接下来了,而后一掌把他拍出了亭子。素霓轻赶紧扶起狂风度,关切地问:“师哥,你没事吧?”
半轮秋说:“这狂风骤雨斩像是那么回事了,就是反应速度慢了点。”狂风度检查了一下,竟然没有受伤,对素霓轻说:“我没事,只还有你一招了,你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素霓轻还在犹豫,语天灭在素霓轻耳边偷偷说了几句话,素霓轻立刻轻松了起来,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说着便掏出了那把比自己还高大半身的狼牙棒。半轮秋说:“小师妹你也偷偷学了什么绝招么?”
素霓轻说:“当然也有,不过我的跟他们的不一样,大师姐你准备接招吧。”说着扛着狼牙棒飞跃而起,那狼牙棒一晃又变长一丈,变粗一尺,直接向亭子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