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襄惊觉睁眼时，一张白花花的人脸就在眼前，近不盈寸。大惊之下，随手推出，那人应势仰身跌倒。
“干嘛？！”两人异口同声。
“你是谁？！”两人又异口同声。王襄双手撑地挺身跃起，后纵了两步，惊诧的打量来人，不自觉的持了系风捕影与须弥万象两式，以待攻守。
那人也正自打量王襄，却没起身，双膝屈伸，双手支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舒服些，同时一阵银铃笑声，花枝乱颤，“哈哈哈……”
“你……你……你笑什么？！”王襄见她不似有敌意，却也不知道拉开了的架势是否该收回。
“你紧张什么呀？哈哈哈……”银铃声又起。
“你是何人？”王襄越发奇怪。
“废话！死人怎能和你说话？我当然是活人啦！”她竟听岔了。
“你……你叫什么？”王襄无奈的放下系风捕影掌，只留了须弥万象掌防身。
“喂！你冒冒失失的，我就叫你冒失鬼吧！”她没回答王襄，倒是先给他送了个“雅号”。
“你叫什么？！”王襄又追问了一遍。
“我叫齐乌鹭，爹娘都叫我‘囡囡’，你也叫我‘囡囡’吧。乌鹭、乌鹭、呜噜、呜噜，不太好听！”樱桃小口轻启，语如连珠向王襄袭来。
“原来是囡囡姑娘。”王襄见这小姑娘比自己约么小了三四岁，妹妹一般，便觉叫得昵称些也无伤大雅。
“囡囡就囡囡呗，还囡囡姑娘？啰不啰嗦？！”小姑娘檀口一嘟，语带嫌弃，“喂，冒失鬼，你叫什么呀？”
“在下王襄！”这姑娘全无礼数，王襄也不知道该不该施礼。
“哦，知道啦！冒失鬼！”
“我叫王襄。”
“我知道呀！你说过啦！”
“我不叫冒失鬼！”
“‘王襄’没有‘冒失鬼’好听呀！”小姑娘答得极是认真，随手指向小溪对岸的杜鹃花海，“你从曼陀彼岸帐那边来吗？”
“你是何人？！”王襄见她随口道出自己的来路，戒心又起。
“我说过啦，我是活人！是活人！”小姑娘又听岔了，“倒是你，是活人还是死人呢？”
“我？我也是活人呀！”王襄不解其意，这姑娘颠三倒四，有些古怪。
“哦，看着是个活人……嗯……刚刚活过来的人，不过，活人有穿成你这个样子的吗？”小姑娘指了指王襄。
王襄惊觉，那已经烂成布头碎片的破烂衣衫被自己扔进小溪，早不知冲到哪里去了，现在自己袒胸露背，慌忙蹲下，双手抱膝，还好兜裆短裤还算完整。
“哈哈哈……你脸红什么呀？我……我早就看见啦！……哈哈哈”小姑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襄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别这么凶好不好？哈哈哈……”小姑娘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王襄仍旧恶狠狠的瞪着她，除了假装凶狠些，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小姑娘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收回撑在地上的双手抱在胸前，“你……你瞪我干嘛？！我……我可没多余的衣裳给你穿……”
她一身剪裁合身的粗布衣裤，虽不华贵倒也干净整齐，略有斑驳却俏皮鲜艳的水红色不知道是被茜草还是凤仙花浸染过，配了这小姑娘的柳眉凤眼齿白唇红，便如这山野杜鹃般烂漫天成，王襄被她气笑了，“好好好，你不笑我，我就不抢……呃……不凶你！”
“我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小姑娘忙举手遮住口鼻，只留凤眼星眸弯成了一条缝。
“你怎么知道我从那边来？”王襄指了指杜鹃花海。
“因为你快死了呀！”小姑娘一脸严肃。
“你怎么知道？”王襄大骇。
“过了曼陀彼岸账，还敢喝迷离溪水，不死还等什么？！”
“哦……过了喝了，那又怎样？！”原来囡囡说的“死”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不怎样啊！我不打搅你啦，你慢慢等死吧！”囡囡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
“啊？”王襄刚反应过来，“囡囡，你说过了那个曼陀什么什么帐，又喝了这溪水会怎样？！”
“是曼陀彼岸帐，彼岸帐！”小姑娘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怎样，会死呗！”
“莫非杜鹃花有毒？！”
“没毒啊！不但没毒，还挺好看！”囡囡回答的很干脆。
“那溪水有毒？”
“也没毒啊！我们也常喝呀！”
“那怎么过了杜鹃花海又喝了迷离溪水就会死呢？”王襄大惑不解。
“不会死，不会死行了吧？！那你刚才干嘛呢？”
王襄搔搔头，“我……我有些困，就躺下睡了一觉。”
“哦，对不起，打搅你睡觉了，你继续睡吧，我走啦！”囡囡说完转身就走。
“囡囡，囡囡，你别走啊！”她虽然说得轻巧，王襄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说了，你又不信，我干嘛不走？”囡囡没好气的回答，倒是又转身走了回来。
“你不是说杜鹃花和溪水没有毒吗？”事关生死，还是弄明白好。
“不是我说的，是你问的呀！”囡囡白了王襄一眼，“杜鹃花没有毒，杜鹃海里不是还有许多其他花草吗……”
王襄不敢打断她，听她继续往下讲。
“有一种白色的花，样子像喇叭花，叫醉心花，也叫曼陀罗。”囡囡缓了口气，四下望了望，兰指一点，“看见那一簇一簇的红花了吗，你别看它们挺漂亮，那是无义草，又叫彼岸花……”
“醉心花、无义草？莫非它们有毒？！”听着名字就骇得王襄三魂出窍。
“也没毒呀！曼陀罗吃多了可能会拉肚子。”
“那就是它们两种花掺在一起就有毒啦？！”王襄若有所悟，看了看溪水，“要不就是再加上这溪水……”
“冒失鬼，你还挺聪明，这溪水本也无毒，有毒的是溪水里的……”囡囡故作神秘的指了指溪边一个浅水洼。
“小鱼？”时逢一群淡青色溪鱼游过，溅起几点水花儿。
“小鱼？！小鱼？！对对对，溪水里有小鱼，还有小虾小螃蟹，偶尔还有……还有小王八呢！哈哈哈……”囡囡又笑了个花枝乱颤，愈像风过杜鹃。
“好囡囡，好囡囡，我不插话了，你一次说完。”王襄知道凶她不得，只能软语相求。
“也差不多啦！曼陀罗和彼岸花都是毫无香气，不知不觉就会被你吸进肚子里，无名溪多的是迷离萍，所以叫了迷离溪……”囡囡指了指小溪里一丛丛飘摆摇曳的水草，“醉心花、无义草、迷离萍，你就死翘翘了呗！”
她虽说的轻巧，王襄却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囡囡姑娘出手搭救！”
“我说过了叫我‘囡囡’，叫我‘囡囡’！姑娘姑娘的，都把人家叫老了！”小姑娘不以为意。
“囡囡，大恩大德，王襄没齿不忘！”说罢，王襄不顾衣不蔽体，起身长施一礼。
囡囡倒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两步，“你一惊一乍的又要干嘛？！”
“我……我谢谢你呀！”
“谢谢我？睁眼就冒冒失失推我个屁蹲儿，谢个屁呀！”小姑娘想起刚才王襄的唐突，恨恨的说，刁蛮可爱万状。
“我……我……”王襄一时羞愧难当。
“行啦行啦，别假惺惺的啦！我又没怪你。”囡囡越是大度，王襄越是羞愧。
“好啦好啦，我该走啦！”囡囡转身欲走，不忘扭头嘱咐，“冒失鬼，自己小心些，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襄心头一暖，“姑娘……呃，囡囡，你要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呀！”囡囡突然想起什么，急急跑回来，抬头瞪着王襄，“你为什么问我去哪儿？你是不是我娘派来抓我回去的？”
“我……你娘？你娘是谁？”王襄被她问得一愣。
“我娘是我娘呀！我爹叫她‘柔妹’，有时也叫‘老婆子’，我叫她‘凶婆娘’。”这个小姑娘倒真是心直口快。
“你爹？你爹又是谁？”王襄突然想起，能在这神农顶来去自如的小姑娘当真不是平凡人物，父母怕更是隐世奇人。
“我爹是我爹呀！我娘叫他‘筹哥’，有时也叫‘老头子’，我叫他……我就叫他‘爹’。”囡囡又是一番心直口快，突然小脸一沉，“你烦不烦，问东问西的，我真没工夫跟你闲扯，一会儿娘追来，我该逃不掉啦！”说着，转身又要走，走了不几步又回头叮嘱，“要是碰到我娘，就说没见过我哈！”说完，便不再耽搁，快步而去。
“哎……哎……”王襄在这茂林荒山里折腾了几十天，才误打误撞碰到囡囡，和她纠缠了半天，倒是忘了来意，怕是她这一去，自己便再无机会寻去异卉庄，怕是性命也堪堪难保，快步追了上去，“囡囡，囡囡，你别走，我有事问你。”
囡囡哪会停步，边走边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问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王襄急得不顾礼数，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嬉皮笑脸道，“好囡囡，好囡囡，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囡囡见走不脱，寒了脸色，“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早知道你这么烦人，我就不该救你！”
王襄何曾这般求人，也当真不会求人，见囡囡有些动怒，一时手足无措，心道自己堂堂男儿却来央求个姑娘，慌忙放手，却心内戚戚，“谢谢囡囡搭救，王襄自是不敢强求，这一别怕是……哎……若来世再见，王襄定当好好谢谢你！”
“你……你是央求我？还是威胁我？”囡囡看着王襄越说越委屈的样子，心生怜悯，“冒失鬼，你可真麻烦……哎哎哎……你别……你还真哭呀？……你再哭我也哭啦？……”
王襄本已五味杂陈，被她说得越发酸楚，本想强忍着，别过头，暗自垂泣……
“呜呜呜……”囡囡一面装哭，一面贴到王襄身前，抬眼看他。
王襄哪还忍得住，抽泣出声……
“你别哭，你别哭，先不哭了，慢慢说，慢慢说……”囡囡忙挽了袖子，去擦王襄的眼泪，两人差了一头，囡囡只得垫着脚尖一蹦一蹦的，甚是吃力。
王襄见她关怀，更是慌了手脚，拨开囡囡的小手，“不需管我，你快去吧，一会儿你娘该找来了。”
“屁！你不哭，我不是早就走啦！”囡囡扬手够得费力，命令道，“蹲下！我够不到！”
王襄倒也听话，蹲在地上，却把头埋得深深的，嘴里叨咕着，“好了好了，我不哭了，你走吧，见了你娘，我就说没看见你。”
“假惺惺的，还……还唧唧歪歪哭哭啼啼的，比我还像个小姑娘。”嘴里念叨着，却盘腿坐到王襄身旁，“你问吧，你问吧，我走了，你一个想不开，又寻了短见，岂不是白救你了。爹说了，救人救到底。”
“谢谢囡囡。”王襄也盘膝坐下，不管囡囡能不能帮到自己，她若有用到之时，却一定要鼎力相助，“囡囡……”
“嗯？”
“我……我可真问啦？……”王襄还在迟疑。
“你倒是问不问呀？要不你再哭一会儿？”囡囡见王襄不哭了，便也恢复了刁蛮。
“问！问！问！”
“快问呀！”
“囡囡，你可知道异卉庄？”
“知道呀，不就是嫣然阿姨住的庄子吗？”囡囡不以为意的回答，白了王襄一眼，“我以为多大的事呢？！”
“你……你……”王襄惊喜的一跃而起，指着囡囡叫道，“你竟然知道？！你真的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呀，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她怎会知道王襄为寻异卉庄遭了多少苦难，“你别总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又不是属蚱蜢的，坐下慢慢说不好吗？”
王襄哪里还有‘慢慢说’的耐性，蹲到囡囡身前，一脸殷切的看着囡囡，“好囡囡，好囡囡，异卉庄怎么去？！”
“我不知道呀！”囡囡脱口而出。
王襄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指点着囡囡，“你骗人！你骗我作甚？！”
“我骗人？没有呀？我骗你作甚？我怎么知道我骗你作甚？”囡囡被王襄问傻了，看他幽幽又红了眼眶，忙不迭的问道，“我到底怎么你啦？不是，你到底要我干嘛？你别哭呀……你怎么又哭啦？……我说了你哭够了再问吧，你不听……”边说边凑上前，又去帮王襄擦眼泪，这次两人高矮差不多，囡囡擦得很仔细。
王襄本以为囡囡戏耍于他，刚刚有了异卉庄的消息，转眼却是玩笑，一喜一悲之下焉能不哭。见囡囡情真意切的样子，不似有假，便收了悲声，“囡囡，异卉庄对王襄事关天大，你要是知道便告诉我，要是不知也不要撒谎，不管如何，我都不怪你，你的恩情我一定记下，这辈子……”
“你又来！你又来！”囡囡也似生气了，推了王襄一把，正襟坐好，“囡囡没骗你，也不想骗你！你问我知不知道异卉庄，我说知道，就是知道呀！你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去，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呀！爹又不告诉我！”说罢，冷了粉面，嘟着檀口。
王襄知道自己错怪了这个好心好意的小姑娘，狠狠的捶着脑袋，“囡囡莫怪，囡囡莫怪，王襄该死，王襄该死！”
“行了，行了！别再什么死呀活呀的，你想找异卉庄去问我爹不就好啦。”囡囡刁蛮却极是通情达理，转瞬便消了气，“你去异卉庄做什么呀？”
“找你嫣然阿姨瞧瞧病，顺便打听一人下落。”王襄听囡囡说他爹与司徒嫣然有交情，有意去套近乎，只是寻人问诊的详情却不便细说。
“哦”，囡囡也不追问，“看来是病得不轻，要不然也不会冒死闯曼陀彼岸帐涉迷离溪……”以小姑娘的聪明一想便知，看向王襄的眼神柔软起来。
“万幸没死！要不是遇到囡囡，我怕是白白在那杉树林子里困了好几十天，好险……”
“你钻刑天峰神杉林啦？！你……你有病呀……”囡囡杏眼瞪得滴流圆，“不是，我不是说你生的那个病，那个病嫣然阿姨肯定能治，怕是我爹也能治个七七八八。我是说有病瞧病，你干嘛钻神杉林找死呀？！”囡囡年纪比王襄小了三四岁，训起人来倒像长姊慈母。
王襄吐吐舌头，“我要知道这么凶险，打死我也不敢呀！”
“不知道你不会问吗？！”
“问谁呀？！”
“问我呗！”
“我怎么知道你知道？！”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囡囡指指轮廓依稀可见的刑天峰，“下次你再过神杉林，备足三十天的干粮，准备一把小刀子，过树便做标记。刑天峰山腰以上会有杉神怒气，就是毒瘴，倒是不难解，含一粒清神丹就好。这次走得匆忙，忘带了，下次见面送你十粒八粒……”
自己九死一生才得以脱生的巨杉深林，在囡囡口中竟如此轻易可破，王襄咂咂舌，“你……你经常走呀？！”
“我不去，倒不难走，三十天的干粮背着费力。”囡囡秋波一转，“这么多条路，你非走神杉林啊？”
“我出了襄阳，就……”
“谁让你从襄阳府方向来神农顶的？”囡囡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倒也并不招人厌烦，“从云南重庆府方向过来，只要沿着禹神山翻公明岭过落虎涧就到了呀。就是禹神山里野兽多了些，尽量躲着走，万一碰上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赶紧跑。公明岭常年大雾容易迷路，不过逢初一月朔就会云开雾散，天虽然黑了些反而好走。落虎涧山口的风极大，一般吊索不够结实，十有八九被风吹断，要找药农李老八借伏皇蟒筋，他肯定不借给你，提我爹就行，提我的话他可能也认识，有了伏皇蟒筋过神仙荡索吊的时候千万握紧了，多害怕也别撒手哈……哎，我说……你听我说话没有？！……你不好好听着，盯着我看啥？”
王襄看着囡囡事无巨细喃喃道来的样子，有些痴了，这小丫头怕是天女下凡，不然如何这般性灵通透？！被她突然嗔怪，红了面颊，慌忙辩解，“听着呢，听着呢，躲着禹神山的猛兽，初一夜翻公明岭，借李老八的伏皇蟒筋渡落虎涧神仙荡……”王襄边重复边思量，囡囡是天女说的自然轻巧，我等凡夫怕都是九死一生的际遇，下次不得已再次进神农顶，还是走刑天峰神杉林比较保险，虽繁琐些却毕竟熟悉了，而且有机会可以再去看看小夜鹭，小家伙们着实可爱……
“你还行，冒冒失失的，却也不算太笨。”囡囡见王襄记得倒还清楚，自是欢喜，更不嫌烦，“就算你从襄阳府进来，也别走刑天峰神杉林，费劲吧啦的。迷离溪上下游皆有办法，下游你就放弃好啦，幽幻九窍潭里的水洞虚虚实实岔路太多，又需闭气逆流，对水性要求太高。上游源自三叠三叹瀑，找樵子方氏兄弟借凰羽凤翎舟自水瀑上源走第一叠左路第一叹中路，在潇湘洄离舟登岸，旁边有小径，扛着凰羽凤翎舟，盘旋绕过第二叠第二叹和第三叠，第三叹的轩辕湫能回迷离溪……哎，算了算了，我记着都麻烦，找方氏兄弟让他们带你渡三叠三叹瀑吧，他们爱财，虽然欠着我爹好大的人情，多少也要给些船资才好。爹说施恩不能图报更不得索要……”
“囡囡……”
“别插嘴，好好听着！算了，不说了，虽然还有好几个进神农顶的法子，都不如这两个便当……我也说累了。你记住没有？”
“王襄自是记下，囡囡如此待我……”
“停！停！停！又想说什么报答相谢是吧？！”囡囡突然声色落寞，“你道只是为了你呀？这次跑出去，不管藏多久，终是会被我娘抓回来的……除了整天陪我爹下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陪我玩儿，我是想你要是不觉得来神农顶多么麻烦，能抽空来看看我。”天女也终究还是孩童的天性，这次轮到囡囡红了眼眶哑了声，“我知道是囡囡贪心了，爹说了施恩不能图报的。你治好了病何必还来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路又那么难走！可是我还是盼着……你能抽空来看看囡囡……”囡囡抹着眼泪，反去安慰王襄，“冒失鬼，你放心，你的病一定治得好的！真的！不管多重，嫣然阿姨的医术很高的！你放心……呜呜呜……”
王襄再也忍受不住，将囡囡揽入怀中，“囡囡妹妹，你记住，我叫王襄……”
囡囡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叫王襄，我就想叫你……”
“行！行！行！任你随便称呼！”王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王襄的命拜你所救，又待我如斯，此生但凡王襄还有三寸气在，只要囡囡妹妹招呼，莫说这神农顶，便是天涯海角九垓八埏也自去寻你……”王襄屡历波折，承蒙太多人出手搭救，虽不都有如这般指天誓地，却也屡屡暗自许下滴水报涌泉的千金之诺，却不知他能不能一一依约偿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