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都吃东西了。”道士走在街上，就听得旁边一个小女孩扯了扯自己的裤子，然后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诶……”道士长叹一声，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孩子的脸蛋，替他摆弄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说道：“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怎么会赶上这种世道。”
“这有几个铜板，你拿去买馒头吃吧，记得只有在你饿的时候再吃，每次吃半个馒头，能挺过几天。”
“谢谢叔叔！”小孩子跑开，道士却看到不远处还有几个小乞丐一样的小孩子在看着自己。
当下心头一颤，又是十几个铜板。
虽然钱不多，但是如今道士的钱已经是掏老底了，哪里还有余款，勉强度日。
走到卖馒头的地方，道士买馒头的间隙，就看到不远处的告示板上新贴了告示，并且周围还有几个士兵把守。
道士包好馒头，而后挤眉弄眼走过去，这才看清，发现是自己等人的通缉告示！
而正中间的告示，则是明摆着是告诉自己和天宝，秋雪于明日午时会在大营外，由新上任的正刀统君宝亲自行刑处死。
“惨了惨了！！”道士当即大惊，连忙回到了住处。
“玩球球！玩水水！”回到住处，却是看到天宝还在发疯，自己在水缸里泡着，浑身都有些冰冷，脸色发青，水缸里竟然还有两个鸭子陪玩。
“你们两个鸭子捣什么乱！”道士被气乐了，而后抓起这两个鸭子扔在一边，而后将馒头放在一边的石桌上，而后道：“你怎么还在发疯！秋雪明天就要被杀了啊！”
“秋雪？雪？下雪喽！下雪喽！！”天宝却是乐的更加开心。
“诶……”道士坐在石凳上，愁眉不展，遥想几天前，志士们聚在一起，在佛笑楼是何其欢乐，当时大家都认为前景一片大好，但是没想到的是，只是几天的时间，情况急转直下，有如江河溃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就让老道我……”道士说到一半，看了看天宝，发现如果自己去救秋雪，此去一去不回的话，天宝或许会饿死在这里，甚至自己在水缸里冻死，怎么样都会有一死。
一方面是老同志秋雪，一方面是这个已经痴傻的天宝。
“雪！下雪！秋雪！秋天下雪喽！下雪喽！！”
不断念着，天宝却是没来由一股怒气，不断拍打水缸里的水，水缸内的球却波澜不惊，任由水花拍打。
……
第二天正午，老道站在门口的位置，踌躇了一上午，仍旧没有下定决心。
不是他怕死，如果他怕死，那么早就不会跟着去军营了。
这一地区的志士们只认佛笑楼，所以佛笑楼登高一呼便是从者云集，秋雪更是鼎鼎大名，道士虽然名气差一些，但是道士只要活着，余下的志士们至少还有追随的目标，就算不是追随老道士，但是也起码在这一段时间不会出现真空期。
两难的选择。
“秋雪！秋雪！要去救秋雪！”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天宝的神色突然正常，而后不等到老道惊讶，就一跃而起，如鹰般双臂张开，一起一落，竟然与之前刚猛路数有所不同。
“诶？！”老道士眨了眨眼睛，而后连忙跟上去。
……
大营外，有一个单独的大帐，四面都是围起来的幕布，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而正门处也无任何兵卒把守，帐内唯有一人，君宝。
还有一个正中央高挂着的秋雪。
“君宝！！”高声厉喝，胸肺之气尽出，双目含煞青筋隆起，如有血龙在血管中奔走，这一刻的天宝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少了天真，少了随性。
多了锋芒，多了刚猛。
“天宝。”君宝起身，拿出一个酒杯斟满酒，放在了自己身前，而后自己拿起了一杯。
“你为什么要出卖我！”天宝却是根本看不得这些东西，直接一扫将桌子上的糕点酒杯全部扫开。
“我为什么要出卖你？是你为什么这么傻！”君宝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一扔，而后起身与天宝怒目而视，道：“跟着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又何必如此痴傻，和那群反贼一起！造反是没有活路的！”
“你！”天宝眼中失望神色更浓，情绪却突然少了一些愤怒，多了一些无奈与痛苦绝望。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才是我想要的！”君宝高声厉喝，道：“在少林寺，你我二人明明不差，那心宝比起你我来说更是如同垃圾米糠，却仅仅凭借他的关系，他有一个达摩院首座做靠山！就可以随意玩弄我们两个，就可以在比试中耍诈！就可以随意践踏我们的努力！”
“我也曾认为，少林寺是我的一生归宿！你只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在你熟睡的每天夜里，我都会去加练！我都会去思考，到底还缺少什么！”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我就可以让达摩院首座不去只看见一层关系，而是看到我成为达摩院弟子，成为少林寺第一武僧之后，对于少林寺是多么好！”
“如今我喝酒，吃肉，近女色！将清规戒律抛的一干二净，你只是看到这些！因为天宝你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信任我！你信任佛笑楼！因为我和佛笑楼，其实都是一样的！”
“因为我们都对你好！我们都在有豆沙包的时候分给你吃！是也不是？！”君宝满目红丝，满脸涨红，一拍桌子，整张桌子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我……”天宝完全愣住，他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曾经的天真，导致了自己的如今局面。
其实每个人都没有错呢？
“我问你，如果那一天，我真的帮你们杀了刘瑾，你让我怎么办？我的梦想，我的前程，我的一生都要毁掉！我会因为杀掉刘瑾而成为叛党，成为逃犯！你可曾为我想过？！你内心认为我是你兄弟，可是你曾是否有一刻为了我去思考这件事情！”
“我……”哑口无言，天宝的眼角湿润，他不是百口莫辩，而是真的事实如此。
“对！你不需要说出来，因为我知道你没有！你没有过！你只是想要呆在佛笑楼，所以你觉得兄弟的一切都无所谓，你想要杀掉刘瑾，我去帮你杀！你想要什么，兄弟帮你做！所以你当我是什么？你养的狗吗？！”
“啊？！告诉我！如果我杀掉刘瑾，成为叛党，我抛弃我的一切换来了什么！你一句兄弟，然后你高高兴兴继续在佛笑楼过日子，但是我呢？！我的脸会被记住，我的脸会被画在纸上，被贴在告示板上，我的一切都会被毁掉！”
“少林寺只是赶我走！但是你，你是要置我于死地！！”君宝喊得最后声音沙哑，坐在椅子上，眼角湿润。
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你没有……你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天宝！！”说着，看向了天宝，这个自己曾经的挚友。
“今日你带走她吧，你我从此便是恩断义绝，你做你的豆沙包公子，我去做我的刀统春秋大梦，就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君宝起身，离开了这里。
天宝伫立在原地良久，太久太久，直到老道士赶来，这才连忙吓得带走了天宝，背着秋雪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