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面具明明也招摇得很？而且素闻玖公子挥金如土，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可见这面具，并无甚用处啊？”曲翊瞳心直口快，噎得南宫九喝水都呛到了。
“懂什么啊你们，人在江湖怎么能没点辨识度呢，本公子虽说要以物遮面，也不能失了身份不是？”南宫九摇了摇扇子，“我还着人特意用各色宝石打造了好多呢。”
“玖宝阁么，自然是长辈的基业，只是在我手上发达了，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至于那昭阳郡主和夜流云，”南宫九合上扇子，点了点额角，苦恼道，“自然是爱慕本公子的英俊容颜，但是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玖哥哥你也忒不害臊了。”曲翊瞳对于南宫九所言将信将疑。况且相貌再好，也不过一副皮囊，他也不明白有什么好追捧的。
“本公子可从不自夸，当年白子羽中了探花打马游街万人空巷之事你可知晓？本公子不多说，于相貌，总是不输那个书呆子的。”
当年白子羽因相貌出众，又年纪轻轻，便被当今圣上硬是从状元压成了探花。游街那日长安城姑娘们的鲜花扔了满地，白探花差点被埋在花堆里。
“不错，扬州白家的人，确实个个都生得貌美非常，那冠华楼主白陌云早几年也是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沐秦说完才想起白陌云和曲风明的往事，怕曲翊瞳会有介怀，抬头看他却发现少年脸上一片茫然。
“那探花郎我是没亲眼见过了，不过确实有听说。原来现在的姑娘都这么肤浅吗？”只是人家长得好看一点，她们就这么不矜持了？
“啧啧啧，曲翊瞳，你的问题很大啊。”
刚刚沐秦说到白陌云的时候南宫九也是咯噔一下，但看曲翊瞳并无反应，想来也是曲风明将他保护的很好，并没有让他知道自己那些腌臜事。
“我是真不明白啊，不如——”曲翊瞳笑嘻嘻看向南宫九，“玖哥哥你摘了面具让弟弟见识见识什么是天人之姿啊！”
南宫九哗啦一下打开折扇遮住口鼻，“那可不行，想见本公子的天人之姿啊，得去我玖宝阁，这里——”她用扇子点点四周，“不行。”
“欸你爹拉着石晓战谈什么啊，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来？”怕这个愣头青再接着追问，南宫九忙岔开话题。
本来她就是跟石晓战约了一起来武林大会，结果好不容易见上面了，这大半日他还都被曲风明霸占着，南宫九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曲翊瞳听她提石晓战，顿时收了气焰，老实坐回去喝茶，看看门外绿意盎然阳光灿烂。
“武林大会五年一度，自然有许多事要商议，今年又是剑圣仙逝第一年，作为剑圣传人，石兄要参与其中，也是应当。”沐秦看曲翊瞳不好意思，便理性分析了一番。
南宫九也明白，曲风明好不容易逮到石晓战，不会这么快就让他走的。可是她在这里坐了大半日，茶水都喝到想如厕了，真是太煎熬。
最后憋不住，问了东廝所在，便匆匆去了。待她出来在转角处却撞上了站在长廊中间的雪衣男子。
“哎哟，沐秦？你站这儿干嘛呢？”
沐秦却不退反进，靠近南宫九，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
“不知沐某今日是否有幸得见玖公子……或者是，白小姐真容？”
沐秦的五官其实也生得好看，只是他气质太过清冷，容易让人忽视那张脸。此时他突然凑近，南宫九眼里只有眼前人浓密纤长的睫毛和琥珀色眼瞳，加之水月宫自带凉意的内息吐在耳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沐少宫主，有话好好说，”她用扇子轻轻推沐秦，可惜对方纹丝不动，“咱们这也……靠太近了吧？”
沐秦见她讲话声音都变成了娇娇弱弱的女声，便往后退了半步，轻轻哼笑一声依然环臂看着南宫九，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我……娘亲都跟你说了？”
南宫九有些局促地用揉捏着手中的纸扇，心想无怎么关键时刻不跳出来呢，这万一沐秦要对自己不利可怎么办。
此时被念叨的无正隐没在墙角树荫中，对自家主子和疑似追求者的沐秦之间的互动感到十分欣慰。十八年了，南宫九一直都不太像个正常小姑娘，这几年更是直接扮上了男装，见到年龄相仿的异性也从来都是处成好兄弟，难得有个能让她露出女儿态的，他自然不好现身打扰。
“白楼主确实同沐某提点过，所以沐某是真的很好奇。”
沐秦讲话还是客客气气，只是就那么站在路中间。他对白若茗其实说喜欢也谈不上，只是每次看到她，都觉得有意思的很，比练习水月宫的心法和钻研剑术更有意思。所以他也没说他们两个娘亲可能有意撮合二人的事。
“面具说摘就摘，那岂不是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退到安全距离，南宫九就渐渐找回感觉了，扇子一开轻摇两下便开始侃侃而谈，“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明白这其中有许多曲折，城主府可不是和适合讲故事的地方，沐少宫主若是想听，可等我们回了客栈再说不迟。”
“也可，”沐秦笑着，突然伸手揉了揉南宫九发顶，对后者满眼震惊的样子非常满意，“五年前你明明那么小一个，怎么长这么高的？”说着便让开了道，势要和南宫九同行。
“我好歹还是名满长安的玖公子呢，”南宫九用扇子敲了敲沐秦的手腕，一边拼命顺着自己头顶的发丝，“沐少宫主怎么能这样乱来！”
石晓战跟着城主府仆从来到几人所在院落时，看到的，便是走廊上并行的两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青纱漫卷，沐少宫主比阿玖还高出一个头，正笑着被阿玖敲打。此时的宫玖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石兄。”还是沐秦先看到了正在牡丹树旁呆立的剑圣传人。
南宫九呆滞了半秒立刻抚两下鬓发理理衣袖，清咳两声，站直了端起玖公子的架势，微笑着跟石晓战打招呼。
“才半天不见，你们就这么亲近了。”石晓战走近了，发现自己和宫玖也是差一个头，这个位置摸发顶确实挺顺手的。
“你还说呢，本来明明说好的我们一道，结果被武林盟主拿去那么长时间。”本公子可是午觉都没睡，南宫九佯装不满。
石晓战便是一番告罪，曲风明虽然和白家不合，但人家毕竟又是前辈又是盟主的，他也不好在这里不给他脸面。
方才在议事厅内的，都是江湖上叫的上名号的各派掌门，他们商讨的也都是武林大会相关事宜。但其实这些事早在半年前就已开始布置，石晓战过去也就是个吉祥物般的存在。百年剑圣唯一的传人，如无意外，应是当世第一高手。前辈们也不需要他提什么建议，只让他在大会开始时坐在曲风明身侧。但石晓战却以冠华楼是他武学启蒙为由拒绝了，今次冠华楼下任楼主夜流云也在邀请之列，只是因着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她们不到大会开始不会现身。
众人也知晓石晓战和冠华楼以及江南白家的种种，十九年前曲风明抛弃白陌云的事大家更是心照不宣，便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依了石晓战。
原本曲风明还想留几人用饭，但石晓战看南宫九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便又婉言拒绝了。武林盟主这里，他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深交是万万不能的。
回去的马车上，车轱辘颠簸的太过规律，南宫九脑袋一点一点就睡过去了。石晓战刚觉肩上一沉，转头却见沐秦将那个刚刚倒过来的脑袋拨去了他的肩头。
石晓战见南宫九已然睡熟，便也不出声，只是向沐秦投去个疑惑的眼神。怎么这俩人，自己才没见半天，就这般……奇怪？
“天有些热，还是我身上凉快些。”沐秦一本正经扯谎。
石晓战勉强点头，可是这初夏的风明城……今日也算不得热吧？
三人回到如玉客栈时，戴着黑纱斗笠的无已经候在门前。
“劳烦二位少侠将公子带回了。”从沐秦手中接过依然睡得人事不知的南宫九，无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子的心也太大了。
向二人谢过，无便搀着自家主子回去休息了。留下石晓战和沐秦在门口面面相觑。
“时候尚早，不如我们坐下聊聊？”
此时恰是客栈最忙的晚膳时间，二人便去到东厢沐秦房中等小二上菜。
“公子可倒好，自个儿去城主府溜达了半天，留小茴一个人苦等。”两人一推门，就见到屋内嘟着嘴气鼓鼓的小丫鬟，见人就开始倒苦水。
“这满桌的零嘴小食还有玩物，你可不像是在苦等啊？”沐秦笑着拆穿，“鬼灵精。”
小茴吐吐舌头，给沐秦和石晓战倒上茶，一看到石晓战那张脸，又有些梗。便以去催小二上菜为由又跑出去了。
“沐公子的这个丫鬟真是活泼的很。”石晓战对这个小茴也是印象深刻，每次见面都蹦蹦跳跳的。
“是调皮了些，这么些年光长年岁了。”小茴和丁香就像两个极端，一个怎么都长不大，一个又过分老成，他这个当公子的，也很是头疼。
“不知今日午间发生了何事？”总觉得他去议事回来，几人之间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沐秦撇了撇茶沫，看着这张和沐迤岚极为肖似的脸露出她不会有的表情，唉，石晓战这个人，实在是太木讷了。
将下午三人碰到琴师彦离和玖公子面具之事跟石晓战说了，沐秦说到南宫九自夸那段时，石晓战也忍不住笑出声。
“阿玖虽用词夸张，但也不曾说谎。”成年的白子羽他也见过，确实是人如玉世无双，但宫玖和他比起来，却是不遑多让。
“哦？石兄见过阿玖真容？”
其实刚刚在车上他就想揭了那富丽堂皇的面具，只是细看才发现那面具边上竟有极为精致的机关，想来除了白若茗自己，别人都是解不开的。所以一般人想见见那面具下的脸，还真不容易。
“那日在洛阳玖宝阁中见过，以前同师父游历时听人说过一句‘悦怿若九春’，说的大概就是阿玖那般。”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气质，如同春日明媚的样子，三分不羁七分潇洒。“也难怪会引众多女子为之折腰。”他记得小时候的夜流云，只爱和小姐玩，对他们这种男孩子都爱答不理的，但听闻连她都同阿玖交好，那天下女子，怕是没几个不会被那样的风采吸引了。
“要说仰慕阿玖的女子，石兄可知长安昭阳郡主？”沐秦想起石晓战的身世，又忍不住想说秦将军的事。
“略有耳闻。”秦玉鞍的妹妹，如今被发配去辽东的那位郡主，也是盛名在外。
“郡主那位兄长你也是认得的。”
“是，玉鞍也是个妙人。”娃娃脸很爱笑，还有个小酒窝。他们也算是一见如故，非常合得来。
“不知石兄可知，他们二人的父亲，就是当今骁勇大将军秦十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