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肖然悠然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皇城的卧室内,转动身形,耳畔传来些许剐蹭,却是那碎裂的半截玉佩,悲从中来。
他缓缓起身,心中的疲乏令他动作迟缓得如同老迈的垂暮枯朽。
“然儿,洪堰道比试在即,你也去一趟傅蔚冈吧!”
道尘大师的声音远远传来,似乎皇城宫殿内一切声响皆难逃其耳。
“是,师尊!”
望着莫肖然的身影翩然远去,道尘身后传来此前传话的声音:
“不告知之实情,就不怕他日后心生魔障,有阻仙途?”
见道尘无心搭理,来者也不生气,悠然说着:
“支开他也无妨,手中少些杀孽罢了。常理大人,得罪了!”
语毕,凌厉的气势猛然爆发,如洪涛猛兽般扑向道尘。
道尘心底吃惊,却也不慌乱,一声叱喝,周身灵气运转,随着他一掌推出,地面开裂,窜起一只巨大的石掌,朝着来人狠狠抓去。
寒光乍起,凛冽之气飞掠,道尘只见一道惊鸿闪现,石掌被直接切成了两瓣,残余的劲风,刮得他双颊生疼。
“剑修!”
道尘惊呼。对方却不给他愣神的机会,只见其双手握剑,置于头顶,周身泛起夺目银茫,随着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剑端雷蛇涌动,摩擦着周边的空气,发出了“滋滋”的撕裂声。
“陨雷伏诛!原来是你!”
“知道的晚了!”
雷霆轰鸣,火光四溢,屋顶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漫天飞舞的瓦砾碎屑沾染上了血腥之气。
…
不出一日,二娃子已然苏醒,虽说精神尚且萎靡,走路摇晃不稳,但这恢复速度落在他人眼中简直就是奇迹。
按老道士的话说,识海受损伤及本源,不死也残,就算服用灵丹妙药,以凡俗人的体资,没有半年时长,根本下不了床,何况还只是一株未曾炼化的一品灵草。
对此二娃子无从解释,只能半真半假的将服用过灵果赤阳胡邹着道于他人知,这番机缘惹得众人嫉妒不已。
“你有何打算?”
秋瓷借口送行二娃子,二人告别了他人,行走在洛清镇街道上。其实她是想借机询问对方,是如何在众多尸傀下救得自己。
地心焱焚烧之力甚威,外物触之即化灰烬,但火种无法移动,如何能被凡人之躯的二娃子引到尸傀身上。当初高达威使用的红色符纸亦是一种符宝,而非严格意义上的符箓,是高阶修士自降修为将之封印所成。
“回家!把矿洞发生的事儿告诉村里人,家人都还等着他们回去那。”
二娃子这话说得有些落寞,但不等秋瓷开口安慰,他忽然扭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能不能…借我些铜板儿?”…
洛清镇繁华,四处洋溢着各种叫卖声。
二娃子很少出门,最近一次进城还是和全家人一道补办年货。此刻,他正紧紧揣着秋瓷给他的银元子,突然明白了女人的购买欲,琳琅满目的货品诱惑得他目不暇接。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吆喝,听得他双眼放光,抬起小短腿一溜烟儿的蹭了上去。
秋瓷这厢瞧完胭脂水粉,跟着走上前,就听到小贩儿海吹道:
“大力丸!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包治百病!小哥,今儿天气好,我给您打个八折!如何?”
二娃子稍作犹豫后,蹭到小贩耳边嘀咕了几句,小贩闻言微微愣神,恰巧望见走过来的秋瓷,立马露出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小哥,那都不是事儿!只要你服用了我这大力丸,保准你们春回当下,夜夜笙歌,三年抱俩,儿女满堂!”
此话一出,羞得秋瓷双颊绯红,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后转身就走。
“小小年纪,不学好…”
“不,不…!不是!”
二娃子连做解释,“我是想给父母买的,不是我自己!大哥没了,家里田地多,以后怕忙不过来…”
他声音渐弱,双唇微微抖动间,终究吞咽下了更多无力的言语。
城门口的送行,二娃子买了一堆的俗物,带上了秋瓷凑集的大量抚恤钱财,在众凡俗人羡慕的目光下乘骑离去。但他却未能发现,有几道身影如影随形。
…
流觞界域三界一域一辖区,风界居北,终年狂风呼啸,流沙漫天;流界位东南,海域千里,岛屿纵横;觞界占西南,丛林众生,沼泽密布;中域汉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辖区天谕,蜗居东部犄角,地荒灵乏。
五处地界本为一体,但因当年动乱天地异变分而化之,后经汉都四仙门合力布阵,以洪堰道相连。
天谕洪堰道,位于天门山涧,终年溪水潺流,云烟氤氲。
这些日突然冒出些陌生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此不肯离去。有几个干脆席地而坐,铺了块碎布,摆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似丹药、饰品、器具、符箓,林林总总举不胜举,虽无人吆喝,却总会有人不时上前搭问几句。
“洪堰道每年开启一次,欲进入者有两种条件。其一,由四大仙门推举的预选门徒,无论灵根觉醒与否,皆可进入。其二,无人举荐,自行觉醒灵根者,通过比试优胜劣汰。”
蛮康对着面前几人解释道。
天谕地处偏僻又乏灵,四大仙们分配下来的推举数量有限,各派唯有三个名额。秋瓷乃阙月阁秋长风之女,顾必须占一个,蛮康将另两个名额给了荻重和那身法了得的神秘人。而林顾掏空了所有积蓄后,终于博得老道士欢心,抢下了落日宗一票,唐近忧则因被老道士提前通知下,同样归入了落日宗。
“蛮前辈,可否将另一名额让与我师兄…莫肖然?”
唐近忧不知对方心中早有人选,犹豫着开口请求。
“莫肖然?挨你们揍那个?没机会了,去求老道士吧。咦,那老头哪儿去了?好像很久没瞧见了!”
朱青山一口回绝,他还对唐近忧被抢走之事耿耿于怀。
因为像她这种被提前上报的人选,已经登入各门派名册,而其他人即使被推举通过了洪堰道,到了仙门依旧还有待考验,所以唐近忧落日宗新弟子的身份已经不可改变。
“陆前辈在我们离开洛清镇不久就顾自离开了。他说我们落日宗的推荐名额满了,不能再让你们了!”
此时的林顾甚是兴奋,想不到自己能靠着贿赂得到推荐,而且还和气质美女同门,他已经耐不住开始幻想日后的意气风发。
“不知其他两大仙门…?”
“唉,你别多想!他们是绝不会分享推荐的!”
唐近忧还未问完话,就被邯冲插嘴打断。
几人说话间,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悄然走近,各个全身散发着朦胧的阴寒鬼气,其中一人落在后头,诡异得裹在黑袍之下,所经之处残留些浓稠的暗色液体。
“瞧见了?沉阴谷的怪物都那德行,你们想去?”
蛮康挑衅似的把声音拉高,面对着沉阴谷众人说道。不过,他这话似乎并未激怒对方,只见领头之人扭过脖子冲他颔首笑了笑,露出一口墨绿色的牙齿,看得十分瘆人。
“另一仙门其实算不得门派,而是组织,他们很少会收新弟子,唤作暗影,收钱办事!”
看出了唐近忧的想法,蛮康顺便都解释了。
如此一来,如果落日宗老道士陆守道不推荐莫肖然,那么他就只能靠自己进行比试了。
道尘大师的徒弟自然都已觉醒灵根,但他名义上只是个散休,能提供给徒弟们的东西有限,就连修习的初期引灵功法也仅是黄阶高级。
“洪堰道开启,各派都有收徒之意,为何又会对进入人数做限制?”
荻重疑惑地询问。
“这限制只是针对域外之地,即三界一辖区。因为修士渐多,资源越发匮乏,就以觉醒灵根为例,不仅消耗大量灵液,还需灵果以助悟道,人数多了仙门自然负担不起。就算有人无意间自行觉醒了灵根,但日后拓经伐脉依旧是个问题,所以要删选择优而入。”
此时闲来无事,蛮康便一一作答,反正这些常识也不是秘密。
“灵根可有优劣之分?”
这话由唐近忧问出,蛮康心中又是一阵抽搐。
“这是自然!鸿蒙混沌,天地骤开,极生仪,仪生象,象化卦,卦分门,始初万物。众生同源所化,顾皆有灵。但闻道有先后深浅,决定了灵根的优劣。灵根乃修士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左右了修炼的速度与瓶颈的突破。天地五行,金木水火土,你既天赋水灵体,若修习水属功法将事半功倍。”
就在这时,众人突闻天边传来乍响,一道慌乱的血光急速向他们撞来,临近了,发现来人面如土灰,七窍飞血。唐近忧和荻重二人见此,齐声惊呼,“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