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了不知有多久,车上没人说话,沈照不停默念‘般若波罗蜜’,希望这经文法咒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他太缺底牌了,在这诡异的世界里,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哪怕他再主动,再想抢占先机,也没有力量去做。
这时,周遭忽然一暗,浓雾不知何时消失了,车子好像被开进了一条漆黑的隧道,车灯照在上面反射出暗沉的黑色和苍白的网状结构,偶尔会出现丝丝猩红反光。
‘这……像是什么生物的肠道啊。’
沈照啧啧有声,见到实体有具象的东西反而放松了一些,打开车窗再次伸出雨伞,对着左侧的‘隧道壁’戳了戳。
‘软的,还挺有弹性?’
伞尖似乎划开了什么东西,一股黑乎乎的粘稠液体泼洒而出,汽车行进中,那些粘液一股脑兜进了车后座,甩了沈照一脸一身,旁边熟睡的埃德姆张着嘴巴,有粘液飞进嘴里,这家伙咂咂嘴似乎还拼了品味道,喉头蠕动咽了下去……
沈照直犯恶心,后悔自己太莽了,赶紧收回雨伞摇起车窗。
擦干净头脸仔细查看情况,黏糊糊的液体由不同颜色不同密度的几种构成,正在一丝一缕缓缓流下,黑的深沉,白的凄惨,红的艳丽,其中还有某些类似筋皮肉膜的东西缓缓蠕动着,似乎拥有生命。
确定这东西只是恶心,目前没什么危险性后,沈照开始研究会蠕动的白丝粘膜。
这玩意的结构看着有点眼熟,沈照见过类似的东西,高一还未分文理科时,生物教材上有一篇讲述寄生虫的延伸知识,之所以印象深刻是老师拿了标本给大家看。
这玩意白里透红,样子像极了放大几十倍的血吸虫!
危害最大的寄生虫病病源,血吸虫!
血吸虫最大特征是雌雄同体,可以自体繁殖,速度很快。
沈照观摩的功夫,手里已经从丝状物里剥离出十几条细虫,这玩意很脆弱,一不小心就弄断了,它们繁殖的很快,不一会就完成了一次复制。
随着白里透红的丝状物不断增殖,沈照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种生物是否同样有寄生人体的能力,如果自己被寄生,在这种增殖速度下自己能不能再坚持六天。
此时,车身突然一震,好像撞开了无形隔膜,黑暗在眼前破碎,接踵而至的是刺目的光,驾驶员米歇尔小姐好像刚刚回过神,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传来,车子紧急制动,身体的惯性让沈照一头撞上前排座椅。
车子停稳,前排传来米歇尔的痛呼,她像是被方向盘撞伤了软肋。
沈照大口呼吸,两手拢住眼眶反复按摩,片刻后,暴盲感消失,窗外蓝天白云,道路整齐,一排排独栋房屋比邻而建,青草鲜嫩花朵盛开,一派典型的老美小镇风光。
下车拉开驾驶室车门,帮米歇尔解开安全扣,她疼得呼吸都不敢用力,额头上全是细密汗珠。
“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帮忙。”
见米歇尔捂着下肋腰都直不起来,沈照吩咐刚从睡梦里惊醒的埃德姆,让他看护编辑小姐,自己去找医生。
下肋遭受重击可能会致命,一旦出现刺穿骨折,尖锐的肋条骨会刺入脏器,导致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严重内出血,也许短短一两个小时就会丧命。
她现在不能出问题,也只有她通读过《疯人疯语》……
小镇很安静,看了看手表,指针依然转动不休,时间是早上6点,不知不觉已经是开了一整夜的车……
回头再看来时的路,那只是一百多米外的一个小小的涵洞,透过涵洞能看到后面的山路,根本没有什么恐怖诡异可言。
沈照注意到车身上的粘液血丝消失不见,干净如新。自己身上那些丝状蠕虫之类的恶心东西也像是梦幻泡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幻觉吗,应该没那么简单,那种危机感几乎如同实质。’
不由得对那些丝虫很忌惮,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一路前行,转过一个弯,前面是小镇主路的十字路口,这是一个面积不小的水泥广场,中间有一座四五米高的石质雕塑,雕塑很抽象,像人形又像是某个拉丁文符号,斑驳脱落的石皮说明这雕塑年头不小。
雕塑周遭是环形花圃,里面枝繁叶茂,各色花朵鲜艳欲滴,一看就是有人常打理,修剪的很精致。
沈照眼角一跳,他看到花圃边上一件不和谐的东西。
那是一个染血的木桩,有发黑的,有暗红的,还有新鲜未干涸的血液。
木桩上插着一柄利斧,斧锤造型特殊,一面是个尖头,一面是斧刃。斧刃反射阳光,光亮的表面上印着一个熟悉的logo。
‘和咖啡店里袭击我的家伙是同款?那个人会不会也在这里出现?
还是我记忆里,的东西在这儿具现化了。
莫不是我还在梦里没有醒来?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几秒钟的走神,再看那木桩上,尖头长柄斧不见了。
沈照余光瞥到一个黑影在路口一闪而逝,躲入一间房屋之后。
那人背影高大一头稀疏长发,正是昨天袭击咖啡馆之人!
沈照拔枪在手,快步跟上,拐过路口却失去了那人踪迹,目光扫过路边的民居,只见其中一栋房门半掩,门前草圃有几枚清晰脚印。
屏住呼吸,沈照猫腰弯背窜到房屋近前,这是一栋单层独栋木质民居,门侧有扇格子窗。
贴着墙,一步一步靠近窗户,沈照驳开左轮击锤,伸着脖子偷瞄偷瞄窗内情景。
房屋采光很差,里面昏沉沉的,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细小的灰尘颗粒在光束里翻腾不休。
“有人活动,才会掀起尘土,就是这儿没错了!”
沈照没把身子暴露在窗口,静静待在一侧观察,屋内家具翻倒在地,地板陈旧发霉,肮脏的衣服床单被褥丢的到处都是。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墙上地板上有许多粗细不一的铁丝,它们扭曲着缠绕在一起,有的穿入墙皮,有的刺入地板,一个个尖锐的铁刺翻起,形状狰狞可怖。
蓦然,沈照听到木板墙后有急促的呼吸声,那人在埋伏他!
侧耳倾听,除了呼吸声,还有铁器拖动的声音。
他,就在墙的另一侧!
“不好!”
沈照猛地一蹬墙,整个人暴退出去。
与此同时,一柄尖头利斧破开墙壁,腐朽的木板墙爆碎,只一下就劈开一个大口子。
里面人一击未中,探出身子来看。他有些谢顶,头上油乎乎的腌臜长发遮住半张脸,露出的半张浮肿面孔上透着死人一样的青白色,眼珠血红爆凸,嘴角流着长长的涎水。
沈照稳住身形,毫不犹豫举枪就射,这是他第一次开枪,面对面的距离按理说不存在脱靶,左轮的后坐力也没有想象中的大。
但沈照还是打歪了,当面对决看的是枪手的手感和经验,这是他第一次开枪,能快速出枪激发已是不易,想要命中全看运气。
长发男人发出一声含糊的吼叫,举着利斧冲了上来,他形状疯狂,单从气势上来说,足以吓得常人失去反抗之心。
近了,又近了!
沈照双手握枪站架,他要以逸待劳,等待绝对不会脱靶的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姿势是否标准,此时选择是否正确。
这是勇气的搏斗,是敢于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拼死一搏。
枪声再度响起,紧接着又是一枪,然后,戛然而止。
面前一米外,长发男人扑倒在地。
沈照开了三枪,第一发脱靶……
第二发在男人侵入三米之内激发,击中对方肩膀,利斧脱手掉落,并未造成有效停止,男人脚下不停合身扑上。
第三发紧接着打出,命中男人腹部,这一枪停止效果极佳,子弹穿体而过,在他身后爆出一,团血花碎肉,高速旋转的弹头制造出可怖的体内空腔。
男人想要挣扎着起身,沈照上前一步,一脚踩住后背,他没有补枪,反倒是盯着男人仔细查看。
就像,在看博物馆里的生物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