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过吧。”
这似乎是我说的话。
男子左右张望，正好一丝倦意袭来，压着眼皮一眨，眼前竟虚幻起来。
他看到一个人，仿佛被一把巨大刷子刷去容貌，只留下黑影模样和漫天飘舞的赤色长发。
可能是个女人。
不过肩的身高，秀丽的长发，和那……那！锐利的眼神，冰冷的言语，等等，他！
“您的口味真重呐！”
他的眼皮很重，眼前一花，一个黑影蒙在了他的面前。
他浑浑噩噩看了眼，突然，那只粗糙的左手恢复了色彩，他愕然看到了中指上暗紫色的指环，这恐怕是一枚订婚戒指！
什么情况？
这是梦？快醒来，快醒来，快！
他感到疲惫，就像从中午十三点一觉睡到傍晚四点时的感觉，明明挣扎着想要起床，却被一股懒意束缚，只能却又不得不将懒散表现在脸上。
好累！
快醒来。
意志最终战胜了慵懒，他睁开眼睛。
四周昏暗，仅有天边的一角吐出白光，他又闭上了眼，可还是想确认一下时间，于是半侧过身，左手迷迷糊糊地摸向柜子上的手机。
嗯……四点半，还能再睡会儿。
就多定两个闹钟吧，四点五十五分，五点零五……嗯……
他松开手机，翻过身趴在枕头上，一脸蒙在枕头里……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睛，又愣了半会儿，翻个身便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不，不，不！
起床！
今天可是特别重要的日子。
穿上夏天的短袖长裤，叠好毛毯……洗漱洗头，又淘上一把米放入电饭锅。
忙了片刻，见时机成熟，取出母鸡的蛋，滑入碗中拿筷子嗑匀，拌上新鲜的韭菜和辣椒，热锅倒油开煎，最后撒上盐和胡椒，一道韭菜煎鸡蛋就完成了。
这一菜凑合，等饭煮好了，拿出两碗，盛上一碗倒入另一碗摆出“坟”状，又拿出一颗切成两段的蒸鸡蛋、两块生腐、一条小干鱼摆成一碟，同饭、碗一起放入腰篮，加上黄纸鞭炮十六响，一壶酒一杯茶，一把砍刀，就可以上山祭祖了……
祭祖？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我只是去扫墓……为了不忘记那个拯救我的人，在她过世的那一天献上最美好的祝福。
就是这样吧。
他祷告一会儿，之后却夹起一块生腐放入口中，颇为满意地扒了几口饭，又啃了小鱼和蒸蛋，一口饭一口煎蛋地吃完两碗，这些“祭品”也一扫而空。
他现在不在农村，去陵园扫墓的话，老实说也不懂什么规则，他干脆只带上一束菊花，用白色的那种。
至于祭品，老一辈的人，他的爷爷在祭祖之后，也许是为了节约粮食，就都给吃了。
在那个时代，一碗野笋都是绝美的，当然现在也不会改变，可能对他们来说，野生的食物要比自己种的菜要更加美味，勤俭节约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德，没有什么比这和劳动更加重要，而那是属于他们的固执和骄傲。
吃完早餐，漱口洗碗，再看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二十分，于是整理好着装，出了门便乘上附近的地铁。而只需15分钟，再走一段路，就能到达陵园。
不过，这一路却不简单。
自从被那个“姐姐”救下一命后，他留下了后遗症，或许是不愿面对过去的缘故，他一看到汽车就会双腿发抖。
当时十三岁，早就学会了等红灯走斑马线，但父母闹离婚带给了他巨大的打击。
原本只是个和爷爷生活的留守儿童，或者说连父母一次面都没见过，直到爷爷去世后母亲才找到他，利用他和父亲复合……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的意思？
总之。
据爷爷说，他一出生就有先天疾病，眼看是活不过两岁，父母都主张抛弃这个孩子，只有爷爷悄悄带着离开城市，去农村养病。
病治不好，只能养着了。
后来，孩子奇迹般活了下来，爷爷就给孩子取名枫灵。
这意思，后来他才知道。
父亲姓风，母亲姓木，合起来是一个枫字，又正巧，枫也算是一个姓；而灵字，有灵柩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一对夫妻抛弃了一个快要死掉的孩子，可灵还有着神仙的含义，能活到现在全是上帝的眷顾！
不过，他对父母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摆脱了贫困的处境，换了套新的衣服，让自己看得更加体面。
而且……咳！
毕竟是爷爷拉扯大的，回忆起来，当初在村子的田埂上，一包廉价的香烟，爷俩一人一口能抽上一个下午。
最后，爷爷是得肺病过世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爷爷的记忆渐渐淡忘了。
但每一次看望伊雨，他都会带着深深的自责，一想到那次车祸，就会想到闹离婚的父母，想到父亲出差，母亲和陌生男子亲热当着他的面的模样。
反正对他们没感情，有了钱混混日子，能过一天算一天。
父亲不这么想，他认为儿子是母亲的帮凶，两人都是贪财之徒，那一天终于撕破了脸皮，可父亲仍旧对母亲留有期望，于是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而母亲却又觉得是他告的秘。
但这并非那场意外的真正原因，他只是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偶然就想外出散心，碰巧遇上一个喝的烂醉的司机……
然后，那个姐姐冲出来，救了他一命。
枫灵摇了摇头。
非亲非故，为什么那个姐姐要救我？
还记得那个姐姐的遗言：只要你幸福！
拜托！我只是个深受廉价香烟毒害、提前衰老的青年而已，五年前……十三岁的我都不敢称自己为少年……
而且，当时如果我是路人，看到一个柔弱的女子，在一辆汽车奔驰而来的情况下扑向一个大汉……
话说，只要你幸福是什么意思？
我们见过吗？
这可能是心理学中的投射效应！
衣食无忧、心地善良的她认为人们都是善良、正义的，于是，她舍己为人救我一命，其目的是劝我善良。
但幸福，其实她是告诉我不要像她那样忘了自己的生命……只有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
好吧。
其实刚刚的自述……我隐瞒了一段黑历史，五年前，我是一个小偷。
我拥有着二次元般的实力，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一只“神之右手”，就像变魔术一样，我能将串在一起的铜钱，悄悄拿走。
发掘这种能力的时候，我刚上一年级，每天有了一块钱，是午餐钱。
第一次见到金钱的时候，我就为此痴迷，我喜欢口袋里装满钱的沉甸甸的感觉，从那天开始，我走上了小偷的道路，短短六年时间，就背不动钱了……
当然，我不喜欢纸币，可能正因如此，我才有使不完的力气，从小时候开始就略显强壮。
嘿嘿，这可能就是姐姐看上的魅力。
其实我想，当时若不是姐姐扑了出来，我可能一拳将那辆车击毁！
枫灵瞪着列车的窗户，两个食指提了提嘴角，摆出一副微笑的模样，可一松手，表情又瘫了下去，颇显落寞。
唉……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喜欢自言自语，也可能是内向的缘故，在人多的场合，发不出声来……
不对，回到小偷的话题上。
五年前，父亲揍了我一顿，钱币撒落下来，被父亲没收了，他还抄了我的房间，我攒了六年的钱币，都被他给吞了。
当时我强壮如虎，为什么一个见都没见过几面的假父亲，敢如此动手？或许，这便是血缘吧，可确实，我收了母亲1000枚硬币……
算了，虽然现在偿还了被盗者的硬币，但是他们可能像我一样，留下了弥补不了的后遗症。
而我也一直很后悔，那次车祸之后，我开始对汽车感到恐惧，看到汽车驰来就会浑身颤抖，满不自在，我也渐渐害怕医生，或许是那一身鲜血，又或许是小时候挂吊水，被莫名其妙抽了血……
而这是姐姐带给我的诅咒。
一个善良的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