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卿萱学的第一件事就是什么是恨,学会恨她的仇人,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目标就是手刃仇人,光复历氏江山。
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学习怎样隐藏自己容貌和情绪。
小的时候因为容貌出众,总是引来许多麻烦,不得不跟随姑姑搬了许多次家,所以她也就习惯了如何将自己的脸变的平凡。
但是易容之后脸部却不能有过多表情,而本来表情不多的她就更少显露自己的情绪,后来哪怕没有易容也很少有多余的表情了。
这样的她,姑姑见了之后,却说这样也好,没有表情就没有人可以轻易看透你,你就可以很好隐藏自己。是了,到最后她连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在姑姑为她准备的密室里,卿萱反复将袖中的利刃向着假人悄无声息拔出,利落收回,被划过的木头人颈部多了一条明显的痕迹,这是她每日都会练习的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地练习,木头人的颈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她又一次拔出收回,却是划过了其中最深的一道痕迹。
原本易容后还算清秀可人的面容,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这份冷漠硬是为她那面容衬出孤傲清冷之感,却让人感觉十分神秘。
这时身后却伸出一只手攻向她的手臂,想要夺过他手中的利刃,却被她轻巧躲过,反手将匕首横在了对方颈上,仔细一看,与那木头人颈部深痕却是同一个位置。
看清来人是姑姑后,卿萱放下匕首,“姑姑”
“好,公主已经大有长进了,以后光复历朝江山指日可待!”说罢欣慰的拍了拍卿萱的肩便离去了
卿萱知道她不能辜负姑姑和族人的期望,所以一直很努力地去学习如何做一个除了复仇没有多余感情的人。听姑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你不只是你,你背负的是整个家族的血海深仇,大仇未报,我们都不配拥有幸福。
明日就是卿萱的第十六个生辰,在六岁之前,生辰是她每年除春节除夕之外最期待的日子,可如今,每过一次生辰就意味着接近复仇之日更近一步。姑姑说她的十八岁生辰就是起义之时,她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成长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洗礼,带着沉重的使命不断促使她认清现实。
十六岁生辰是她要进宫的日子,也是完成大业的第一步。刺杀当今皇帝,光复历朝江山。卿萱心里不断默念这句话,这是她从小的目标,也是她活着的意义,至少姑姑说的是这样。
“明日就是进宫的日子了,公主您要小心应对,切不可出错。”安姑姑手牵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丫头,走到卿萱面前,
“这是我为您准备的随行丫头露汐,她会负责您的安全和与我们的联络。”说罢放开丫头的手就退出了房间。丫头懂事地立马向前矮下身子问安,期间一直含目低头,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你叫露汐?”
“是的,公主”毕恭毕敬,甚至带着一点忐忑
“明日过后,就不要再叫公主了,我的身份是谢家遗孤,而你,是我捡来的丫头,不用太拘谨,以后,我们也就彼此可以依靠了”再看了看小心翼翼遵循着礼数规矩的露汐
“与我独处时,就不用思量那些礼数,自在就好。”说完这些话,卿萱却像如释重负一般,缓缓吐出口气,神情依旧如常。
“是,奴婢明白了”
与其说这些是警告露汐,倒不如说是在告诫自己要时刻记住自己的使命,专心完成大计。
第二日,宫门外张贴着近日宫中选秀的告示,大致意思便是符合年龄的适龄少女都可报名参加选秀。
而在一旁安置的临时报名点,却无所谓的妙龄少女,只有几个负责报名的老嬷嬷啃着瓜子聊着天,样子有多懒散就有多懒散。
“你说,咱们都呆在这几天了,告示都换几版了,报名的超过十个人吗?!”穿着绿衣一脸嫌弃的老嬷嬷对身旁着红衣的嬷嬷道,边说还边吐着嘴里的瓜子皮
“我刚数了数,就七个,真是一个合条件的都没有”
“真不知道上面那位这么想的,知道没姑娘愿意,偏偏还三天两头叫选秀”抬手又是一枚瓜子入了口
“可不是嘛,诶,姑娘,那报名册可不能乱动,不报名就赶紧放下”绿衣嬷嬷着急地朝着嫩黄衣着的卿萱摆着手
这么俏的姑娘,看来也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走错路了吧
卿萱拿起放于报名册旁边的一支笔,在其中潦草的字迹中端正地写下了‘谢清宣’,她现在身份的名字。
放下册子之后,她抬头望向刚刚意欲阻止她的绿衣嬷嬷,问道:“请问选秀几日开始?”
在目睹卿萱写下名字之后,愣了一瞬间的嬷嬷突然反应过来这位姑娘问了什么
“哦!就在后天,姑娘。”言罢,眼里闪过一丝怜惜,模样多俏的姑娘啊,作甚要做这么想不开的糟心事呢
也不怪嬷嬷这么想,只因为当今圣上是出了名的人人痛恨的暴君,热衷发起战事,还推行严律苛罚。发起战事势必需要粮草支撑,因而多出许多苛捐杂税,让民众苦不堪言。虽然民怨四起,但碍于他的强制统治之下,起义普遍都以失败告终。
而民众的怨言总要有个发泄口,于是对暴君的恶意统统发挥到了对他的形象塑造上。
坊间流传的说法是他面容可怖,形如凶煞阎王,对待女人都心狠手辣,所以宫中女丁寥寥无几,甚至还有传闻说他可能不喜女人的原因是中意龙阳之好。
又听闻之前被选上的秀女,都离奇失踪,众人猜测不是被暴君折磨死就是不堪忍受宫中寂寞,自缢而死。(其中相信帝王有断袖之癖的颇为认同后者)
第三天,宫里马车停在谢府门口,上次的绿衣嬷嬷也跟在旁边,不过这次神态明显要严谨多了,手里还拿着上次的名册
只见卿萱着一袭素色衣衫,头饰也只是简单象征的一支海棠玉簪子,款款而来,身边跟着露汐,手里也只是拿了一个简单包裹
两人这般模样,倒像是去郊游一般随意,不过卿萱冷淡稍显严肃的表情稍微符合了一点此时此景该有的样子
“姑娘可是谢氏大小姐?奴婢奉皇上之命来接此次应召的秀女”嬷嬷看着名册上的清秀字迹,转眼看到卿萱时,眼里闪过丝赞叹,现在这样不施粉黛也能如此飘然的人儿是越来越少了
她又哪里知道卿萱不过是不擅长打扮自己,她从小到大对打扮这方面学会的除了怎样好好掩盖原来的模样,其他的一无所知
今晨起床时还是露汐强给她头上戴了一支簪子,不然以她的性子估计束完发就想出门。本来她嫌麻烦,不过听露汐说好歹是进宫选秀,姑娘模样再好看,不戴点什么总显得过于素淡了些,好比花儿不也要绿叶相衬更好看?
上了马车后,卿萱才发现,马车内竟然只有她一人,按理来说,谢府距离宫门最近,应该是最后接她的才是,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入宫选秀?!可那日她分明看到名册上还有其他名字,可马车上除了她却没有别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马车缓缓开始走动,卿萱摇了摇头,算了,不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
露汐跟在马车旁边,却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看见在车里的卿萱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摇头,这还是她这几天第一次看到公主表情这么丰富!
本来谢府选址就离宫门很近,没有多久就到了宫里内门,需要下车步行,卿萱直到这时候才相信原来选秀的人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没错,空荡荡的入宫回廊里除了她与露汐,就只有刚刚接她的那位嬷嬷。
震惊之余,她还发现原来这宫里的人都好似看不到她们一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丝毫不关注他们这些外来的陌生人,反倒是她十分好奇这些人如何做到两耳不闻丝毫窗外事的
不怪卿萱一点都不了解当今天子是什么人物,为何没有人参与选秀,从小她就生活在被姑姑严密保护的环境下,说她是深闺里的小姐都不为过,两者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她还背负着复仇的使命。
经过不知多少道回廊后,终于行到一处暗红色的高大宫门前,一直在前方引路的嬷嬷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子对着卿萱
“姑娘,踏进这道门,您就是正式的秀女了,里面会有人来安排您的衣食住行,教授您在宫里该遵守的规矩礼数,奴婢就送到您到这里,愿您安康”说罢,深深看了卿萱一眼,其间眼里闪过几抹复杂情绪
卿萱仔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透,只微微颔首示意,露汐也跟着矮了矮身子行了一礼,嬷嬷便转身离开了
这道宫门后会遇见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