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姑苏城西南边的一个破巷子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手握着手腕粗细已见腐朽的木棍,略微吃力的喊着“二狗呀---二狗-----”
不多时,一个身形瘦弱皮肤黝黑的男孩从巷子里窜了出来,跑到老乞丐跟前,一咧嘴,两颗小虎牙衬的这少年十分讨喜
“来了来了”他的右手拍拍了左臂圈着的白瓷碗,若不是这白净的瓷碗缺了指甲盖大小的边,倒显得与这少年有些格格不入
“爷爷,我都记得呢!”少年杂乱的发丝用根破布束在脑后,他抬手随意的撩起了挡在额前的碎发冲着爷爷傻笑,眼神清澈似山间溪水
老乞丐拄着木棍往前挪了几步,一双枯瘦细长的手将少年的脸仔细的擦了一编,看上去好像是白了些呢。
“好啦,快去吧,时间不早了,别让二小姐等着”
“好嘞,我这就去”少年说完撒腿就跑,转眼消失在巷子里。
老乞丐拄着木棍,一直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站了好久,破旧的衣衫下,受伤的左腿不可控的抖动着。
姑苏白家后门处,白芍领着几个丫鬟小厮有条不紊的忙活着每月一次的施粥
内院的石径小路上一位身穿白衣的俊俏少年郎,手里把玩着一根略长的墨色竹箫,他身后跟着个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短打的护卫,下人们纷纷避开,行礼。
“清轩,二狗呢?”说着将手里竹箫身后一抛,随手一挥,下人们才起身离开。
清轩眼疾手快,左手微微一抬轻轻握住了竹箫,顺势将右手的长剑别到腰后
“回公子,还未见到,应该快了”
两人脚步匆匆,来到了后门处。
此时,诸事已备,白芍走到公子跟前,欠身行礼后开口询问
“公子,都已备妥,是否开始施粥呢?”公子走下台阶,朝两边望了望,没有见到要等的人,这公子十指温润如玉,指尖轻轻搓着袖口。
不远处十几个乞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敢靠的太前,眼睛却时时盯着这里的动向。
他走回台阶上,又回头再次张望,眼眸略沉开口道
“开始吧”
丫鬟小厮们齐刷刷的将粥桶的桶盖掀开,桶里的米香味伴着热气飘了出来,乞丐们远远的望见了一股脑的涌了过来,一下子就排起了长队,施粥又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施粥已过半,站在台阶上的清轩才见二狗在人群后面露了头,公子立在盛粥的白芍身后时时查看着,没发现清轩悄悄离开了。
“公子”
清轩在身后突然出声,他回头一看,二狗正抱着碗傻笑的看着自己
“白姐姐,我......”
二狗话一开口,白公子抬脚朝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佯怒道
“都说了,穿男装的时候要叫公子的”
二狗笑着揉揉屁股,嘿嘿傻乐着
“姐姐说的是,下回一定叫公子”她眉头微挑,伸手接过清轩手中早已备好的粮食和药材塞给了二狗
“喏,这里有我给爷爷新调的药,用法都写在里面了,记得按时给爷爷煎药哦”二狗看着她傻笑,顺手接过东西,却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爷爷有不舒服的话记得来后门找清轩,药我只备了三天的量,三天后再根据爷爷的情况将分量调整一下......”
二狗还是一脸痴笑的看着她
“.....如果爷爷有任何情况记得随时来后门找清轩,他会带你......”白家二小姐看着他痴傻的模样有些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朝清轩勾了勾手指,转身走回了院子
不多会,身后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她放慢了脚步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清轩,这里交给你,爹爹在书房等我呢。”
“小......公子,还是我陪你吧,粥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白芍就可以了”
她思虑了片刻,停下了脚步,点点头
“嗯,有你陪着也好”说完脚下的步伐加快,清轩紧跟在她身后,两人左转,往书房方向去了。
清轩站在书房门口,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堂堂白家二小姐不在闺阁读书刺绣,成天往外跑,还和乞丐走那么近,传出去不成了我白府的笑话了!”白府老爷白万行看着眼前一身男装的女儿想起了外面听来的那些不堪入目传言,气的胡子都在颤抖。
白砚斐平日里最疼爱妹妹,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替她说话
“爹爹莫生气,小妹已经知道错了,您看,她今日施粥时特意换了男装”
“你就惯着她,可知她未来夫君可会惯着她?”
“父亲放心我自会为小妹择一位绝世好夫婿,妹妹还小,再大些自然就懂事了”白老爷上了年纪才得了这么个闺女,她母亲生她时难产走了,所以平日里对她颇怜爱了些,这才纵的她肆意妄为的性子。可看着她瘦弱的身躯,不禁想起了去世的夫人,他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今日我也不罚你了,可你要知道,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为父能护你几时?你兄长又能护你几时?古语有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母亲不在了,我不想,到地下见她时被她责备没教好女儿啊”白老爷越说越伤感,一时竟没忍住落了泪,他微微侧过身,脸转向一旁。
白砚斐站在一旁低下头,没再说话。
她看着爹爹落泪,愧疚不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都是女儿不孝,让爹爹如此操心,女儿以后再不与乞丐同行了”百万行也是十分宠溺女儿的,一听女儿话语里带着哭声,一下子就心软了
“好了好了,知道错了就行,快起来吧”他长吁了一口气,接着说“你俩都下去吧,为父想一个人静静”
听着屋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清轩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透着些许的担忧。
两人行礼退出屋内,清轩见到白砚斐抱拳作揖
“见过大公子”
白砚斐冷哼一声,时时以一副温润模样的他,此时的戾气肉眼可见
“白招招,我叫你过去是保护小姐的安危,你出门时却不知道提醒二小姐换装,让她的名声受损,你,自己领罚去吧”
说完长袖一甩,大步离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清轩看着她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不做声的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受过罚的清轩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老爷极少发那么大的脾气,小姐这下会安分一段时间了吧,没想到,还是高估了她,第二天夜里她就领着清轩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清轩,听闻这说书先生是个落榜的秀才,生的颇为秀气,”一身男装打扮的白千浅附在清轩的耳边,小声嘀咕,说话时,眉目间偷着女儿家的娇羞
“小姐,莫要听那算命的瞎说”清轩将手里的箫双手递给了她,“属下去乐器行问过了,这黑箫就是普通的乐器,都不值二两银子,那算命的老道士,都是瞎说”
白千浅接过箫,拿在手里转了几下,
“别胡说,我觉得这箫很有灵气,一定能助我找到命定之人。”说完拿箫照清轩的脑袋打去,清轩也不敢躲开,这一下挨得是结结实实。
清轩装着不痛,脸上风淡云轻,看着他那副样子,她偷笑了下,又装作一本正经的,用箫敲了敲他的胸膛,
“我这是帮你解煞,你命格薄,可不能惹口业,不然会倒大霉的,可不能跟我生气哦”
“属下不敢”
“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吧,一会占不到好的位置了”说完扯着他,向望春楼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