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补不好,那就不要补了。”郝连玄翼抓着邱素素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们重新开始。”
邱素素一怔,她没预料到郝连玄翼竟会说出这么小言的台词,这可真不符合他的形象。不过,重新开始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可真是可笑。
难道一句重新开始就能抹消以前的一切吗?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以前的事情已经发生,除非失忆,否则怎么可能重新来过?
只是邱素素知道郝连玄翼听不进去,或者说他根本就明白,但却并不放在心上。他是帝王,坐拥江山,一言九鼎,他有任性的资格。
但是她邱素素不想迁就他的任性,也没有那个义务。她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再多说也没有意义。
于是她只是淡淡地嗤笑一声,打落郝连玄翼握住自己肩膀的手,转身继续向寝殿走去。
郝连玄翼看着邱素素远去的背影,握紧双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们好好照顾贵妃。”最终,他只是对周围的奴才留下一句吩咐,便转身离去。
再留在这里,他怕自己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伤了倾城。
倾城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了,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相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他不放弃,倾城总有一天会原谅他的。
现下最重要的是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郝连玄翼自问对手下的人不薄,自从国库富裕了之后,便将官员们的俸禄大大地提升了一番。只要官员们不要太过奢侈,这些俸禄维持他们的家用绝对绰绰有余。何况那些个官员谁手里没有几间铺子、庄子的,加上这些收益,官员们的日子绝对不会难过。可是偏偏还是有人要铤而走险去贪污受贿。
他在倾城的建议下,设置了专门的监察部门。不仅仅要查处那些为非作歹或者不作为的官员,同时也要将那些真正有才干的官员上报。只要你真正有能力,就绝对不会被埋没。可是偏偏还是有人总想着靠偏门往上爬。
而他的后宫就是这些人盯得最紧的地方。
原本他为了将来将倾城迎回来更加方便一些,并没有公开倾城被送去西离的事情,只是谎称她病了而已。那时,后宫便有人小动作不断,被他警告过,才安分下来。
后来,倾城在西离朝堂舌战群臣,名扬天下,事情再也瞒不住,那些被压下去的人就又活跃了起来。那个容嫔竟找了个跟倾城长相相似的宫女来讨好他。
虽然他用雷霆手段处置了容嫔,但还是有些人没有被完全震慑住。
现在倾城回来了,这些人肯定在观望着他的态度。他的态度决定了那些人采取的手段,他必须要立场分明,决不能让这些人坏了他的好事。
郝连玄翼一纸诏书,册封请成为皇贵妃,并要求众妃以皇后之礼待之。要不是前皇后薨逝还不到三年,他恨不得立刻立倾城为后。
不过现在后宫没有皇后,皇贵妃又本来便有副后之称,相信也没人敢再对倾城不敬。
这一纸诏书发下去,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是后宫众妃嫔心内不平,就连前朝重臣也纷纷进言反对。
郝连玄翼不由勃然大怒,惩治了好几个叫嚣最凶的言官,却还是止不住众人的进言。
邱素素回来之后,便一直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寝宫,谢绝所有前来拜访的人,偶尔烦闷,也不过是在自个儿寝宫的后花园走走。
郝连玄翼依旧每天按时前来报到,百般温柔讨好,却暖不了她冰封的心。晚上两人相拥而眠,虽不至于同床异梦,却也再不复从前的甜蜜缱绻。
“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是您这般一直不理睬皇上,万一”紫陌每日出门办事,耳边可没少听那些闲言碎语,心里也禁不住担忧起来。
她一直陪在主子身边,自然清楚主子和西离摄政王之间绝对是清白的。可是众口铄金,况且主子确实和摄政王朝夕相处了半年,且摄政王倾慕主子几乎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别人对此产生些联想也并不奇怪。
目前看来皇上是相信主子的,可是这禁不住所有人都在他面前说主子的不是。而且男人嫉妒心独占欲可比女人要强烈得多,主子又总是对皇上爱理不理的,万一皇上真的相信了那些小人的话,怀疑主子不贞,那可如何是好啊。
邱素素不出门,周围伺候的人也不敢把那些难听的话告诉她,所以她并不知道外面的沸沸扬扬。
只是她向来心思敏捷,看着紫陌担忧纠结的模样,心里也能猜出几分。
“顺其自然便好。”她淡淡地说道。若是郝连玄翼相信她,便不会有那个万一。而若是郝连玄翼不相信她,她便死心接受那个万一又如何。既然芳心错付,不若早归幽冥。
郝连玄翼烦躁地丢下手中的奏折,心里涌起一股暴虐,恨不得将这些上奏的人都拖出去砍了。可是脑中仅余的理智告诉他,这些人都是国之栋梁,他们是真心地为他,为这北越设想,只是用错了方法而已。
他绝对相信倾城对他的忠贞,可他偏偏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
“摆驾韶华宫。”郝连玄翼豁然起身,现在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倾城,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就算她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只要抱着她,心情便能安定下来。
王福跟在郝连玄翼身后,忍不住在心里不停地哀叹。每天都是这样,皇上只要一看奏折,肯定会生气,然后就是去皇贵妃娘娘那里。
看到皇贵妃娘娘,皇上就会很开心。但是很显然皇贵妃娘娘一点儿都不待见皇上,所以,最后皇上总会比现在更暴躁。然后,遭殃的肯定就是他们这些奴才,他的俸禄都已经罚到两年后了。
另一边韶华宫的宫人们听到皇上驾到的消息,内心也是一片哀嚎。
皇上每次都是笑眯眯地来,怒气冲冲地走。顺便还要迁怒几个恰巧赶在眼前的奴才,要不是主子宽和大方,赏赐丰厚,依皇上这样的罚俸法儿他们准得饿死。
可是就算不担心饿死,被罚了那么多俸禄,终究还是心疼的呀。
邱素素听到外面一声声的通报,不由皱了皱眉。这些日子,无论自己怎么冷淡,郝连玄翼仍然每日坚持过来,也着实算得上有毅力了。只是郝连玄翼的脾气实在算不得好,每次到最后都会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这几日她已经换了好几套茶具了,桌子上的摆件儿也更新过几次,其中几件还是十分得她心意的。
突然被从身后抱住时,邱素素也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罢了。才不过短短几天,她已经习惯了郝连玄翼的突然袭击,而且郝连玄翼身上的气息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熟悉,让她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排斥。
邱素素一动不动地任由郝连玄翼抱着,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似乎将自己完全当做了没有知觉的泥胎木塑一般。
郝连玄翼这些天也有些习惯了邱素素的漠视,也不管邱素素的反应,便自顾自开始自己的叙说。
可等他絮絮叨叨把自己受的委屈都说完了,怀里的人儿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郝连玄翼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他不由开始回忆往昔,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倾城总是会安慰开导自己的,现在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真的不爱自己了?
“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这般想着,郝连玄翼忍不住开口向邱素素问道。他迫切地想要一个保证,想要证明怀里的人儿还是爱着他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坚信着邱素素不会移情别恋,但却架不住每天都有人在耳边说对方绝对变心了,甚至还有人列出了不少似是而非的证据。
而且,他向来清楚,倾城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不像别的女人那般以夫为天,也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想法。
不经意间瞄到邱素素腰间的荷包,郝连玄翼的心忍不住咯噔地跳了一下。那个荷包里装着他们当初约法三章的纸条。
本已经模糊的记忆,此时不其然又变得清晰了起来。邱素素的话是那么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边,“你若负我,大不了便是恩断义绝、一拍两散,我是绝对不会像其他女人一般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
如今,倾城倒真如当初所说那般,放手得潇洒轻松,可放不下的却是他。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久久得不到回答,郝连玄翼的心越发的不安。
邱素素挣脱开郝连玄翼,冷笑一声,“郝连玄翼,我不爱你,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这辈子不曾遇见你!”
听完她的话,郝连玄翼一怔,心有些隐隐作痛。原来他在她心底,竟是如此不堪?
看着邱素素冷冷的眼神,郝连玄翼有些挫败感。
他想,从那天她给她治伤开始,他便爱上了她,曾几何时,多想拥他在怀,狠狠地去疼她啊。
万里江山,江山如画,他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郝连玄翼眼里满是心疼,有些落寞的开口,“真的吗?是否……离开我,你……你会更开心?”
看得他炙热的眼神,邱素素一愣,随即想到那些过往的种种,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郝连玄翼,对我来说你就是噩梦!永恒的噩梦!!”
郝连玄翼一怔,有些难以相信,猛地退后两步。她竟是如此想他?那他又如何与她长相厮守……
放开吗?又如何舍得!
不放开吗?又如何舍得伤她!
要他如何选择……
两个月后,郝连玄翼终究决定放手,让邱素素离开。
凤凌雪大惊,立即找到郝连玄翼,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真要这样吗?你舍得吗?”
郝连玄翼一怔,黯然苦笑,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舍。可是,不舍又能怎样?这才是属于她的真正命运。”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倾城,只有一个邱素素。
两年后,凤凌雪和邱素素隐居在北越国边城的一个小镇上,前有湖水清澈,背倚清幽的山林,一起研究医术,治病救人。
郝连玄翼统一了天下,西离国俯首称臣,而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则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紧握着那张约法三章的纸条,独自回想他与倾城拥有过的点点滴滴。
同样的月光下,邱素素轻靠在凤凌雪的身边,淡淡地开口道,“深爱之人,舍我而去;错爱之人,念我而待;敬爱之人,思我而守;珍爱之人,依我而伴。如若不相遇,素素非倾城,只愿于尘世,安乐过一生。”
凤凌雪一怔,想到了什么,他想,他对邱素素的守护,恐怕要到此结束。这个一直封闭着自己心的女人,最终还是不属于他。
第二天傍晚,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敲门声响起,邱素素打开门,一张异常俊美,又尊贵孤傲的脸庞出现在了这片晚霞之下,那个褪去帝王衣的男人,带着满脸的欣喜,一如当初。
一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