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皇宫
皇宫后院的深处有一处僻静的庭院,院中有阁楼,名为闭月阁,是杨宗妃子闫惜儿的寝宫。
阁楼前立着两个太监打扮的人,手捧一拂尘,腰挺的笔直,如雕像一般守在院门的两边。
就算是皇帝杨宗来到阁楼前,那两个太监都还是保持那副模样,只用眼睛看着杨宗。
太监中一人低声道:“风逐残云。”
杨宗低语一声:“雨落听音。”
接上暗号那两太监才叩拜请安,起身后打开房门,让杨宗进入。
屋里布置的很简单,中间摆一张圆桌,四把三脚圆面凳。桌上有一茶碗,杨宗坐在桌前,面沉似水。时不时端起茶碗喝上一口。身背后站着一个美貌女子,微施粉黛,衣着华丽。手里端着一茶壶,待杨宗喝完茶碗里的水就欠身续上,也不说话。挺大的屋子也只能听见杨宗喝水声和女子续水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杨宗才起身,走入内室。
内室里的布置也很简单,一个梳妆台,一张绣床。
杨宗径直走到床前,抬手拉了拉帷绳,那床竟自行升了起来,床下显现出一暗阶,杨宗抬步迈下。台阶下是一密室,密室只有一烛台,烛台上点着一根蜡烛,昏暗阴森,也看不出来这密室有多大。
烛光只看的见一具巨大的石棺,没有牌位,也没有铭碑。
杨宗站在棺椁前,看着那盏灯。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朕。”杨宗自言自语道。
“舍不得?”黑暗中又出现一中年男子,一身白色绣金线四爪龙纹长衫,端正白皙的脸颊,深沉的眼神,嘴边时常挂着一丝微笑,此人是皇帝的四皇叔,杨真。
杨宗道:“朕自幼受叶庆教导,老师他博学多才,识多闻广,教朕时更是兢兢业业没有一丝马虎,虽说是父皇的安排,但朕衷心的喜欢他,爱慕他。他是父皇最器重的人,也是我最钦佩的人。”
皇叔杨真微微点头。
“老师他地位显赫,武艺超群,却从没有一丝傲气,对任何人都和蔼友善。为官时呕心沥血有目共睹,他在朝中的威望,无人可比,大宁的百姓对他无不感恩戴德。现如今,他却要死在朕的手里,这让朕,怎么能舍得。”
杨真道:“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除掉。”
“朕也想过,但是叶家世世代代效忠我大宁,从无一人有谋逆之心。叶庆又贵为王爷,世袭公侯,朝廷上下无出其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怎么会谋反?再说老师他一把年纪了,三个儿子都先后遇害。如今就两个孙子,他要反为什么不早点反。”杨宗道。
“叶庆明目张胆的培养各式各样的人才,此一条就足以断他性命。何况他现在又得到了上古神器,倘若叶家二子有一人修炼有成,势必如虎添翼。如果他要是谋反,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是些战争遗孤而已,几十个人能有多大的作为。再说叶家不也没开始修炼神器吗,开始修炼了再杀也不迟啊。”
“叶家出来的人,能有几个是普通百姓,宁国富商豪绅,哪个跟叶家没有瓜葛?就现在而言,他们是听陛下的,还是听叶家的。”
杨宗低头不语。
杨真又道:“陛下刚才也说过,叶庆的威望我朝中人无出其右。这样的人振臂一呼,你觉得你还能控制多少人?如果叶庆反叛,就现在叶家的势力也足够让陛下头疼,再加上格杀刀,你还有几分胜算!”
“唉。。。”杨宗听完长叹一声,“可是朕实在是不相信他会有异心,并且我们布置在叶家的耳目时刻掌握着叶庆的行踪,稍有异常,再杀不迟啊。”
“陛下,叶庆的本事你也知道,陛下敢保证叶庆没有察觉到身边的耳目?比如说叶庆回田致仕,我们事先不就没有收到消息吗,而且叶庆这些日子和皇觉寺的印觉法师来往密切,交谈些什么我们不是也没掌握吗。”
“印觉法师。”杨宗闭目沉思,眉头紧皱,不知想起了什么,再睁开眼,是满目的狠厉。
“格杀刀也已出世,一年了,不管真假,他为何要秘而不宣。”
杨宗凝眉注目。
“仁慈,在陛下登上皇位的时候就应该舍弃。”杨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交给杨宗说道:“他叶家繁衍四百年,为何只有这一门尚存,陛下看看就知道了。之前不交给陛下,是怕陛下漏出破绽,陛下和叶庆的感情有些过深了。”
杨宗一页页的翻看,越看越惊,越看越不相信。可是那些笔迹却又不得不信!
杨真见状悄悄的退去。
震惊过后,杨宗低语道。
“小七。”
话音落地,灯光的界线处,悄然闪现出一个黑衣人。黑袍罩身,脸上还带着黑色的面罩。单膝跪在杨宗身后,低头不语。
“你确定查清楚了吗?”杨宗道。
“回主人,奴才确定是上古十神器之首,战刃格杀。”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战刃,格杀。”杨宗低喃道。“动手吧,一定要干净,切勿留下任何痕迹。”
“是。”小七答应一声,悄然退去。
烛光下,一声长叹,包含了数不尽的无奈。。。
。。。。。。
叶府外往北几里处,有一处围墙围起来的平地,在繁华的都城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是过往的行人都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是叶家的坟地。
在很久以前的一场战争中,宁军由于统帅指挥不当,全军覆没。敌军追至城下,留守将领带三千守城官兵,竟然奇迹般的守了三个多时辰。守城的官兵悍不畏死,奋勇杀敌,终因寡不敌众尽皆战死,无一生还,当时那个将领,就是叶家第一代家主,叶靖。
传说里,城门被攻破的时候,敌人见一人在城门里拄剑而立,满脸的血污看不清模样,但那一双眼睛却死盯着他们。敌军见此情景,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当时的敌军将领白玄,亲自上前查看,才发现他是那守城将领叶靖,不过他身受重创,早已死去。白玄敬重叶靖的忠勇,亲自收敛叶靖的尸身,安葬在城内。之后没几年,叶靖之子叶文远带领大军连战连克得以光复失地。自此,皇家把皇宫建在了河的这边,而且建都的时侯也没有把叶靖的坟墓迁走,而是把坟墓重新修缮,以表彰他的功绩,也能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后世,记住这次失败。从那以后,叶家的后人中只要为官死后都被埋在这里,已经足足四百年了。
围墙外周很干净,有很多供桌,贡品是宁国百姓自发摆上的,终日香火不断。
围墙里面共有十六座坟茔,叶家的人下葬的时候只有生前的兵器和盔甲或者官衣陪葬,所以他们的坟茔都很简单。
最前面的坟墓前站着两个孩子,叶青和哥哥叶云。他们进来后先向最前面的一个坟茔磕头祭拜,那里埋的是叶家的先祖叶靖。
哥俩祭拜完之后,再把供桌上的祭品都一一撤换打扫好,最后才来到自己父亲的坟前。
哥俩面前并排有三处坟茔,坟前各有一石碑。三座石碑静静的竖在那里,哥俩一起跪倒良久无言。
叶云十岁的时候父亲战死沙场,下葬的那天母亲接受不了现实,选择了自杀殉情,所以他对父亲母亲还有些记忆,这些记忆也只让他徒增伤感而已。而叶青在四岁的时候,父亲就战死了,母亲也一样选择了自杀殉情,自那以后,奶奶一病不起,直到三叔噩耗传来,没几天也撒手人寰了。叶青只模糊记得父母的模样。却对奶奶和三叔的印象深刻,奶奶和三叔待哥俩极好,所以叶青的伤感更多是为奶奶和三叔。
爷爷对自己说过战死沙场是他们最大的荣耀,叶云和叶青,也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半晌之后,叶云轻轻的说道:“父亲,母亲。云儿来看你们了,云儿没给你们丢人,师傅说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你们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看着云儿为叶家争光。”
叶青也说道:“爹,娘,我来看你们了。你们长什么样子,我都快忘了。我很想你们,可我又想不起来你们的样子了。梦里常梦到你们,等想看清的时候梦就醒了。我很好,我也会努力为叶家争光,不给叶家丢人,你们放心吧。”
哥俩说完起身忙乎了一阵,全部忙完后,这才离了叶家墓地。
“哥哥,你带我去露羽学院看看吧,好想去。”大街上,叶青缠着叶云。
“等爷爷过完寿辰我就带你去,现在还是快回去的好,要不爷爷等着急了。”叶云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反正爷爷的寿辰只有这一天,等完事了哥哥就带我去,可不能食言。”叶青道。
“爷爷中午会客,晚上是叶家的家宴,散席就不知道到什么时辰了,明天带你行吗?”叶云道。
“。。。可我今天就想去。”叶青说完突然想起了和杨莹儿的约事,急忙改口道:“还是明天去吧,听说学院可大呢。”
“好,是很大,一天都不一定看的完。”叶云笑笑说道。哥俩边说边笑的向叶府走去。
离老爷子的寿辰还有一段时间,叶府已经人满为患了。
“礼部尚书王明王大人来贺,送玉如意一柄,千年灵芝一株。”门口叶文高声报唱。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进入门来,呈上贺礼,往府内走去。
“工部尚书李大人来贺,送灵海珊瑚树一株。”紧接着叶文又高喊一声。走进来一个红光满面的胖子,也是笑容可掬的进来。边走边说:“打扰了,打扰了。”
“户部尚书张大人来贺,送。。。。。。”叶文高喊道。
“刑部尚书于大人来贺,送。。。。。。”叶文高喊道。
“虎威将军。。。。。”叶文快哑了。
“后米大呃来哈~”持续报唱了一个多时辰,叶文喊哑了。
叶府虽大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站满每一个角落了,整个上京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来了。这还有很多送了贺礼没往里进的,自己觉得不够资格的送了东西就在门口一站,自觉当起迎宾来。叶庆叶老爷子穿一身大红寿袍站在院子正中央,使劲堆满笑容,迎接来客的祝贺,时不时的偷偷揉一揉发酸的腮帮子。
后院里也多了很多忙碌的人,这些都是从叶家出去的人,一大早就来叶府帮忙。他们之中也不乏显贵之人,有的在宁国为官,有的是城中酒店的大老板。但是此刻都是叶家普通的一员,烧水劈柴,搭锅做饭,忙着,笑着。尽管很累,很脏,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为叶家忙碌。
离叶府不远处有一中年男子,穿一袭白底描金衫,手持一把白折扇,华贵中带着优雅,身边带着两个仆从。
他看着眼前的人群,说道:“这排场,在宁国除了老师还真没有第二个人了。”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不觉一黯。稍一缓神,换上一副笑面孔,举步向叶府走去。
“云哥哥,那个就是皇帝吗?”叶青问道。
叶云点点头说道:“嗯,是的,想不到今年连皇上也亲自来了,咱爷爷面子可真大。”
叶青自豪道:“那当然,百姓都说咱叶家可是宁国的守护神呢。”
叶云笑道:“快走吧,今天能看到很多出门的人哦。”(在叶家长大,更愿意出去闯荡的人,称为出门人。),说罢带着叶青向叶府走去。
叶云叶青哥俩好不容易挤进院来,看到满院的客人,又是苦笑一声,左右观瞧没有看见爷爷,哥俩互视一眼,苦笑一声,挤入了人群。
叶老爷子正在内室稍作休息,单是迎客就挺累了,还要应付同僚之间的惋惜和挽留。老爷子是铁了心的辞职,却又说将不过他们,没办法只好躲进内室。刚想坐下喝口茶水,听门一响,见哥俩互相搀扶着进来了。
一进卧室,叶青扑在了床上呼哧带喘的,叶云则搬了把椅子坐下,倒了杯茶水猛灌。喝爽快了一抹嘴,和坐在对面的爷爷对望一眼,爷仨哈哈笑了起来。哥俩笑是因为没见过爷爷像今天这样狼狈的样子,穿的大红寿袍跟小媳妇似的。
老爷子笑是因为自嘲,想自己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就是这个人情场实在是招架不住。
老爷子看两个孙子笑的开心,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对叶云说道:“云儿,听说你要准备升三期了?”
叶云整了整情绪答道:“嗯,我感觉我可以升三期了,在二期待了四年多了,应该有些把握了,导师也批准了。”
“嗯,不错,年纪轻轻就要升三期了,可比爷爷我强多了,不过,升期战虽说是一个考核,你也要多加小心,如若不敌,及时弃权,切莫伤了自身。”老爷子嘱咐道。
“是,云儿记住了。”
叶老爷子点点头,对叶青说道:“青儿你也要入国家学院了,该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路了,流派众多,选个自己适合的才是最重要的。”
叶青在听到升期战的时候,就从床上翻身下来坐到了桌边,听爷爷问自己想了想答道:“嗯,等哥哥明天带我去学校看看,我在决定好了。”
“嗯,也好,想好了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找最好的导师。”
“嗯。”
“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们。”老爷子突然说道。自怀中掏出两个比巴掌大点的黑布口袋,放于桌上。
叶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仔细观瞧惊喜道:“这是纳袋(修道者制作的一种小口袋,内有小空间属于真空状态,小的空间有桌面大小,大的有一间屋子大小,手伸进去,脑子里呈现画面,心念一动,东西就能取放,不过因为是真空状态,东西不能摞叠,不能放活物,而且只能放比袋口直径小的东西,通常都放些银两和兵器杂物。)!真的是纳袋!哥哥你看。”说罢把纳袋递给哥哥。
叶云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道:“嗯,真是纳袋。”
叶青听哥哥说完,原地蹦了老高,欢呼道:“哇,我也有纳袋了!”
正当爷仨高兴之际,不知谁在外高喊:“叶庆老匹夫,做寿也不请我来,莫不是要不认我这师弟了?”声音落地,从空中落下一人,正落在房顶,众人看去,原来是号别离仙人的楚凉生,烟雨别院的院长,叶老爷子的师弟,怪不得敢在叶府撒野。
片刻的安静后,众人都向这位高人行礼道好。
那高人也不理,盘腿在那正宅房顶坐了下来。
爷仨从房中出来,顺着众人的眼神往上一看,叶庆见是师弟,又气又笑,无奈的说道:“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改不了上房的毛病,下来。”
“哎哎哎,这次可不能怨我,你看看你家院子还有站的地吗?”楚凉生道。
叶庆左右看了看,笑骂一句。“你上房还有理了。”
随即面向众人,抱拳说道:“承蒙大家厚爱,百忙之中还来参加叶某的寿宴,现已备薄酒小菜,还请大家赏光,招待不周,各位多包涵,请各位入席吧。”
叶文这时挤到老爷子身前。高声喊到:“各位大人这边请。”话音落地,大家伙便根据指引各自入座去了。
叶文对老爷子低声道:“皇上也来了,在前厅。”
老爷子点了点头,低声嘱咐了几句,叶文答应一声,接着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