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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还好吧?”我从隔间里出来,敲了敲罗兰那的门板问。最近总是见她吐,是生病了吗?

“我没事…”过了许久,罗兰才涩声回我,然后冲了马桶去了洗手池旁低头漱口。

因为呕吐,苍白的面色泛起了绯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珠。她俯身漱口后,不停用冷水冲洗面庞,让因为痛哭而起的反应尽快恢复。

“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站她一旁喏喏问道。像关赫这种人渣,罗兰还找他吗?

“回去吧!”罗兰抬起头,抽过纸巾擦干了脸,看向镜中的自己认真说道。

“什么?”我愣了一下。

“我们回去吧!”她转过视线,从镜中看着我,再次认真说道。

镜中之人仿若失去了往日的柔,换上的是一双坚韧又是不再清澈的眼睛,我怔怔的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跟在她身后离开那个豪华酒店,仍深陷那双异样的眼神里。

出了酒店门,罗兰在前快步走着,把我落下很远。

“罗兰,等等我!”我急声喊道。她却像没听到似的,仍越走越快。

依旧心酸不止的人,再次不争气的崩溃痛哭,她抹着擦不干的泪,忍住腹部忽起的剧痛。她要快些离开这,离得越远越好。这里不是她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她想要做的事,想要找的人,都是那么荒缪和不堪。

罗兰,不要执拗的傻了,那个说爱你的人,是骗子!是天底下最会演戏的骗子!而你,不过是他调解心情的工具,不过是,随意买来陪睡的而已…

“吱~”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罗兰倒在了路边,我吓得不行,立马冲过去扶她坐起,“罗兰!罗兰!你没事吧?”

“没事…”她脸上挂满泪,弱弱的对我笑,而后紧皱眉心后,一阵强烈的刺痛传至她全身,两眼一黑,瘫软的倒在我怀里。

“罗兰!你醒醒啊!”看着昏过去的人我吓哭了,更让人惊恐的是,不知何时她身体里流出许多猩红血液,很快的,染红了她的白色毛衣,还有我的手上,我从来没见人流过这么多血,“来人啊!救命啊!救命…”我无助呐喊,因为极度恐惧,那寻常极好的视力已看不清了周围景象。

那种深陷混沌的恐慌,会让人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抓不到任何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只得嘶哑声中哭喊呼救,绝望、祈求、挣扎、无助,不断在各个神经中蹿梭。

直到突然出现身旁的两个人,一高一矮,其中的高个男人不顾另一人极力劝阻,俯身抱起了罗兰。

医院里,手术中的灯牌还亮着,罗兰已经在里面许久,慌乱至极的我也慢慢恢复了正常,来回间,不停在外踱步,心中不停为罗兰祈祷之余,狠狠咒骂害她至此的人。

转眼瞥见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杵立在那,一副焦急的模样,误以为是他们撞倒的罗兰,“我告诉你们,我朋友如果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有没有搞错?我们根本就没撞到她!不怀疑你们碰瓷就不错了!”其中一个矮胖男人上前怒声回道。车是他开的,大老远见人闯红灯反应极快的踩了刹车,根本就没碰到人。

“好了!人都在里面了,说这些做什么!”那个抱罗兰来医院的高个男人开口道。听他这么说,我这才打量了他一眼,他穿了件纯白色衬衫,自然白的那种,在这种天气里比穿着单薄的罗兰更突兀,应是因为着急未来得及穿外套吧。猩红的血液粘在了上面,像罗兰的白毛衣般扎眼。

他没选择先去换,说明心里也是担心昏迷的人。

这时,手术室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我立刻跑上前,“医生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孩子没有保住!”这个结果,做为医生他感到惋惜。

“孩子?”我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孩子?孩子是关赫的吗?这怎么回事?罗兰要来找关赫是因为孩子吗?

“还得住院观察几天,你们去办下手续吧!”那医生以为抱罗兰来的高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吧,对他嘱咐了些事情便就走了。

“流产了?老大,这事你就别管了!”矮胖男人贴靠在高个男人旁,悄声劝阻道。

“闭嘴!”高个男人脸色一沉,厉声斥道。转而走来我这,说道,“我让我的助理去给办下手续,钱的事我来解决,你就放心在这陪你朋友吧。”

只从打扮和神情,他许是已然猜到我们没有钱。

说完,他便就安排矮胖男人去办手续,那矮胖男人一副不愿意的模样,也只得撇嘴去了。

医生都说没有外伤,就证明人不是他们撞的。但他却满腔热心肠的帮助我们,那时我就想过,这人要不是上天派来拯救罗兰的,那就是,他寻常做人即为如此。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两样都是。

我又抬头仔细打量起他,是个帅酷的男人,气质也是拔尖,这不禁让我想到关赫那个混蛋。

人与人的差距,从来只是那颗纯挚的心。任你再有钱势,那副皮囊再精致,肮脏的就是肮脏的。

昏迷的罗兰被推去了病房。

“你醒了?”躺在病床上的她缓缓睁开眼睛,脸色差的比之前更甚,她或是已预知了自己情况,面色平静的弱弱问道,“我怎么了?”

“你…流产了…”我鼻心一酸,掉下泪来。

“流的好,是孽种…”面无表情的她说着无情狠心的话,她再无声息的转过头去望向窗外,瞳仁焕散出的黑暗,是如死海般的决绝。

我没再吭声,低头默自掉眼泪,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应是罗兰的这种神情吧!

关于那个高个男人,后来听他助理说,他是个从电影学院毕业不久的演员,叫朴英。接过一些不是很重要的角色,所以还没有什么名气。之后,我还为误会他撞伤罗兰道过谦,他笑了笑,露出足以安慰人的笑容,说道,“谁出门都会遇到个难事,我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的朋友,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

这些话,让我心中对他肃然起敬。也让我重新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像关赫那种混蛋,还有像面前这样品行高尚,爱管“闲事”的好心人。

罗兰在医院休养了两天,慢慢恢复了身体,可那双眼睛…已被冷漠覆上了。不再柔和的眼神预示,她已不再是那个温顺的罗兰了。

她说不准备回莲花乡,想寻一片净土重新活过,她想带我一起走,询问我的意思。

在莲花乡,除了罗兰,我没有任何留恋的人和事。二十岁,那时的心到底还是澎湃的,偶尔碰见衣着光鲜的人回乡探亲,我也生出过出去闯闯的念头。

“好,待在莲花乡十几年了,再不出去看看世界,咱们真成井底之蛙了!”我回道。

但,去哪呢??

罗兰说想去海城,我脑海里估测了下大体方位,那是一个绝对远离京都的,一个偏僻些的二线城市。印象中,某一年那有来我们福利院的志愿者,仿似他们人还不错,便附议道,“好,我们就去海城!”

我回莲花乡跟院长辞工,她询问原因和我们的去向,我只说,世界很大,我们想去闯一闯,至于去哪,我没有说。她笑笑,和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外面世界复杂,一定要我跟罗兰小心谨慎,若是遇到什么事了,也一定要告诉她,莲花乡福利院就是我们永远的家!

罗兰这边办好出院手续,找出朴英留给她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此时他刚试完戏,那是他电影学院毕业后准备要参演的第一部主角戏。

“现在有时间吗?”罗兰电话里问。

“刚忙完,有事吗?”他缓声问。

“我在医院附近的水吧,有件事情想拜托你一下!”罗兰答道。离医院不远的一条小街上,有一家名叫“惜缘”的水吧,在店外看,就很温馨的样子。罗兰选在这,一是近,二是,水吧到底是比咖啡店便宜。

“好!我离得也不远,在那等我!”朴英挂掉电话跟助理说了几句就自己开车走了。说真的,他其实离得并不近,再加上过于繁华的京都堵车实在严重。

当服务生催促罗兰第三次点单的时候,朴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等久了吧?”朴英压制起伏的呼吸坐到了她对面,堵车实在厉害,最后他跑步过来的。

“没多久!”罗兰笑笑,示意服务生可以过来点单了。“你想喝点什么?”她问。

“白开水。”他随意说道。

“两杯白开水,谢谢。”罗兰愣了一下,点了跟他一样的。

等半天,最后就点了两杯白开水,服务生面上客气,心里不知什么心情。

“你是明星怎么没戴口罩墨镜?不怕人认出你来吗?”罗兰问。

“你不觉得,捂那么结实就是想故意被人认出来的吗?像我这样走在大街上都没有人注意的!”朴英笑道。

想想,还是因自己知名度太低了,可在罗兰面前他不想这么没有自信。

“说的也对!”罗兰轻笑着苟同,又问,“你现在在拍戏了吗?”

“刚试完一个,过些日子就开拍了!”今天试戏很成功,他心情也很好,不经意间跟她透漏起名字,“叫春天的奇迹!”

“应该是一个温暖又励志的故事吧,导演很有眼光,你笑起来很温暖…”罗兰说着陷入了回忆中,那一抹阳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脑中,顷刻酸涩难忍,她忙端起桌上的白开水,一饮而尽。待暗暗翻腾的心海平静下来,她望了望转头看向窗外的朴英,努力扯起一个微笑,“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可以。”朴英转过头来,弯弯一笑,答道。

他都没问是什么,就这样同意了?

罗兰怔了片刻,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的就是关赫买给她的那枚钻戒。

那个天价钻戒的存在,当时连我都不知道,罗兰一直随身带着它,不是因为它值钱,而是,它曾见证过爱情和承诺。

如今…罗兰没有半丝不舍,也没有最后再看它一眼,就这样放在桌上推到朴英面前,轻声说,“拜托你帮我把它送到关家,替我还给他。”

朴英看了眼首饰盒上醒目的log,正好是自己崇拜的一位国际天王代言的品牌,听说代言费也是天价。

这么价值不菲的东西,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朴英的身份攀不上豪门关家,却是听人提起过关赫,那是个风流浪荡的男人,仗着有钱有势,身边的女人也是如行云流水。

朴英也不识以前的罗兰,但他想象过,应是比如今更明朗更纯净的女人。这样美好的人受那浪子的欺骗,还牵连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当真是作孽的事。

“谢谢你那天救我!”罗兰看着他说道,这个好人的出现,最起码让她的世界没有彻底黑暗下来。

“不用谢,我想不管是谁,当时都会那么做的。”朴英回道。

罗兰闻言,淡淡一笑。

不是什么人都会像他一样不图回报,那些看似真诚的人,不过是批了张掩盖真实的人皮。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罗兰转头望向窗外,亦有所想的轻声出口,“去一个自由的地方…”

自由的地方,那里不会有人认识她,也不会有一丝关赫的痕迹,她要忘,要彻底把那个欺骗她的人从记忆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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