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进春梅家的门，马小冬首先感到不妙。
张富贵跟春梅娘都在，怒气冲冲盯着他，院子里一大群人，都是张家的堂兄堂妹。
“兔崽子，你还有脸回来？咋不跟那个狐狸精一起死在外头？”春媚娘破口大骂。
“爹，娘，对不起……春梅呢？”马小冬两腿发软，不知道咋着解释。
“在屋里，进屋好好谈！谈不拢，瞧我咋着收拾你？”张富贵气得胡子翘起老高。
马小冬进去屋子，发现春梅坐在炕沿上正在生气，泪水涟涟。
妻子娇红的脸蛋上挂着泪花，身体不住颤抖，楚楚可怜。
“她回来了？”春梅问。
“是。”马小冬低着头回答。
“你跟她一起回来的？”
“是。”
“回来跟我离婚的吗？”
“……是，我不能让她再受苦，还有孩子，我必须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马小冬解释道。
“那俺呢？你把俺当成啥？就这么一脚把我蹬了？”春梅又问，声音十分凄楚。
“春梅，我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你想要啥只管提，家里啥都能给你，150亩地还是你的，钱也是你的，我啥都能给你，算是……补偿。”
马小冬只能这么说，春梅毕竟跟他做了半年的夫妻，没功劳也有苦劳。
感情是有的，但必须割舍。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的钱？马小冬，你太小瞧人了！如果我不答应离婚，不离开这个家，你会咋着？”
“那我就搬出去，跟梨花一起住！”
“你好狠的心！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真的要离？”春梅又问。
“是。”马小冬低着头回答。
“再问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女人忽然站起来，抓了他的头发。
扑通！马小冬竟然跪了下去：“不敢了，我不离了！媳妇，你别生气好不好？”
这句话说完，他身后的张富贵把菜刀放下了，春媚娘手里的扁担松开了，堂哥丢下半截砖，堂妹也拿起电话说：“棺材铺吗？把那个棺材给我退了吧，不要了！！”
马小冬不下跪不行，要不然他娘的会出人命。
再说一声离字，张家的人会让他血溅当场！
“这还差不多，我问你，以后还跟不跟梨花来往了？”
“不了媳妇，你松手好不好？再抓，我头发就掉光了！”马小冬哀求道。
不是他怂，张富贵家的人太厉害，这是要跟他拼命的节奏！
“马小冬！我告诉你，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你跟梨花从前的事儿我不管，但以后你必须对春梅好！敢说半个不字！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张富贵叉着腰，摆出老丈人的威严。
“是是是！爹，我知道了！”
“还不把你媳妇拎回家，好好过日子？”张富贵怒吼一声。
“喔喔喔。”马小冬赶紧拉上春梅的手，把她领回了家。
逃出丈人家的门，他才嘘口气。
“卧槽！还好改嘴及时，不然今天性命不保！”
为了活命，他只能失去原则。
春梅再次回家，擦干眼泪忙活起来，又是烧火做饭，又是洗衣服，还做了男人最喜欢吃的排骨，亲手端到丈夫面前，一口一口喂他。
春梅恩威并用，非常有手段。
瞧着她的样子，马小冬越发觉得媳妇厉害，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二叔在家等啊等，一直等着马小冬跟他回复。
可足足等一天，也不见女婿来，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用问，张富贵不答应，他跟春梅这婚离不了。
那咋办呢？俺家梨花岂不是很吃亏？
老头子不服气，于是拎着烟锅子去地里找。
他在田地里终于找到了马小冬，怒道：“小子，你咋回事儿？到底跟春梅离不离婚？”
“爹，对不起，我恐怕办不到……。”马小冬无可奈何说。
“为啥啊？那梨花咋办？你的娃咋办？”张二一跺脚问。
“爹，我就是为了保护她俩啊，春梅爹很厉害，发动了所有的朋友跟亲戚，都要跟我动刀子了！我可以死，可他们对付梨花跟大宝咋办？”
“啥？他敢动刀子？玛戈壁的翻天了！以为谁家没人似得？”
张二怒从心头起，终于明白了女婿的无奈。
现在不是马小冬和春梅之间的矛盾，而是他跟张富贵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老子找他算账去！俺家梨花先过门的好不好？
于是他拎着烟锅子往回走，准备召集人马，跟张富贵那边大干一场。
不用回村，没想到他俩会在小河边碰面。
事情巧得很，偏赶上张富贵也要下地，肩膀上扛着锄头迎面走来。
小河的中间有条独木桥，一根木头横在上面，只能通过一个人。
两个老家伙谁也不让步，从两头相对而行，结果在独木桥的中间相遇了。
“你闪开！”张富贵怒道。
“你闪开！”张二不但不躲闪，反而挺起了胸口。
“今天我就不闪，你能咋着？”
“我也不闪，咱俩在这儿耗着吧！”
俩老头儿杠上了，一起站在独木桥的中间，你看着我，我瞅着你，同时练气功。
他俩从吃过午饭开始，一直耗到日落西山，谁都不肯让步。
黄昏的时候，春梅来呼喊父亲吃饭，刚刚走到小河边，就看到爹跟张二叔在哪儿对峙。
梨花也来了，同样呼喊父亲张二回家吃饭。她跟春梅也在河边相遇。
两个女人不说话，你用眼瞪我，我用眼剜你，同时叉起腰，就像两只斗架的公鸡。
两个媳妇跟两个老丈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马小冬在那边的田里吓得不敢作声。
这种无声的对抗充满火药味，一点就着，他不敢刺激任何一方。
老半天，马小冬终于说：“梨花，你回吧，孩子在家哭嘞。”
“你回家去哄，那可是你的种！你不心疼，哭死算了！”梨花说。
“春梅，要不然你回家好不好？天黑了！我也饿了。”马小冬又说。
“滚开！一顿不吃饿不死你！饿死鬼投胎啊？”春梅愤怒地道。
两个女人把气全撒在他的身上，目光跟锥子一样，仍旧盯着对方。
马小冬吐吐舌头，不敢劝了，只好来劝两位老丈人。
他跟张二说：“爹，你回吧，俺娘在家等你吃饭呢。”
张二把烟锅子一抡：“回去告诉你丈母娘，我今天不回去了，看谁耗得过谁？”
马小冬又对张富贵说：“爹，别斗了，你回吧，都一下午了，不累得慌？”
张富贵把铁锄往独木桥上一戳，怒道：“回家告诉你丈母娘，让她改嫁吧，我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