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寅脸色一沉。
这是他接待贵客的地方,是谁敢在这儿闹事?
掌柜推门进来,附耳说了几句,崔寅脸色更难看了。
没等云炎问个究竟,迎仙阁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林正峰和柳无双,后面跟着一群衙役和酒楼的小二。
崔寅脸色阴沉:“林大人好威风啊,这是没把我崔家放在眼里吗?”
林正峰也沉着脸道:“不敢。本官一向对崔家主报有敬意。只是前天京城贵人在有间客栈遇刺,本官也险些遇险。本官怀疑,崔少爷身边这位玄师与遇刺案有关,特来缉拿,还望公子不要让本官难做。”
崔寅挑了挑眉毛,看向云炎:“玄师,竟有此事?”
云炎微笑道:“我玄门中人一向讲究的是悬壶济世,和气生财,杀官犹如造反,如何敢干?这位大人千万莫要冤枉人。不然,传回宗门,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崔寅转头看着林正峰:“林大人听到了?你是本县官员,本少爷就不追究你擅闯之过了,你且散去吧。”
林正峰大怒,冲着云炎喝道:“你这妖人,当晚你用妖术欺我,如何敢做却不敢当?”
云炎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乃方外之人,来青阳只为悬壶济世,不辜负这一身所学,如何便成妖人了?崔大少爷古道热肠,愿意资助于我,你这般失礼,却是不该。”
林正峰冷笑道:“知道你不肯承认,带进来!”
四名衙役推着两个道士打扮的人进来,云炎一看,正是他留在悦来客栈的两个徒弟。
原来,林正峰兵分两路,一路自己带着,另一路则直奔悦来客栈。青阳城是他的地盘,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到了悦来客栈,带队的捕头一亮身份,直扑云炎徒弟的客房。
大秦朝严刑峻法,对敢公然冒犯朝廷官府威严的,向来毫不留情。因此无论是土匪山贼还是游侠,都不敢在城池中生事。可怜云炎这两位徒弟,在郊外敢带队搏杀林正峰的主,此时,面对一班手执朴刀和水火棍的捕快,却只能乖乖束手。
两人被衙役们押着往醉仙楼而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想了多少脱身之计,可惜慑于大秦律法,不敢异动。此时见了自家师父,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师父,救命啊!”
“师父,我们冤枉哪!”
云炎并不惊慌,他眯了眯眼睛,凝视着林正峰,脸色沉沉,似乎在压抑着怒气:“林大人,怎么说?我没有得罪过你吧?怎么拿我两个无辜的徒儿撒气?”
林正峰气得一笑,此人脸皮之厚,当真非同一般。他不理云炎,对两人道:“你们师父涉及到一桩朝廷大案,本官请你们到此,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让你们当众讲一讲前天晚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说完就可以走,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那两徒弟眼神俱都一亮:“当真?”
他们俩原本就只是剪径的小贼,被云炎所收服,方才跟着他闯荡江湖,服侍他的饮食起居,顺便跟着吃香喝辣。一听说云炎居然罪犯不赦,哪里还敢和他有牵扯?赶紧把自己摘出去是正经。
林正峰肃然点头:“本官从来一言九鼎。”
两人扑通一声跪下:“大人,……”
云炎脸色微变。
他是真没有想到自己这两徒弟如此轻易地就准备出卖他。唉,毕竟只是半路师徒而已,还是宗门里的人靠谱啊。
他右手下垂,手指微动,两颗细细的黑色小丹丸从袖口飞出,飞快地没入了两人口中,遇水即化,转眼就随着唾沫滑下咽喉去了。
两人正欲说出那晚的经历,忽然觉得咽喉一紧,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鼓着双眼,双手捂着咽喉“呵呵”哀叫不已。
林正峰见此情形,如何不明白这个妖人又出手了?他看了柳无双一眼,退了一步,才怒道:“大胆妖人,竟敢当着本官的面灭口!”
云炎面无表情地道:“这俩孽徒妄图欺师灭祖,毫无人性,此时暴毙,估计是旧疾复发,当真是活该遭天谴哪。大人不知听信何方谗言,一再诬陷良民,是不是也要小心报应啊。”
林正峰本就是自傲之人,这云炎表面上言辞平静,实则却不把他放在眼里,一再轻视于他,如何能忍?
云炎在那天晚上展现出来的所谓妖术,使他颇为忌惮。一想起那晚自己犹如精神错乱一般的表现,他就不寒而栗。
但是现在是在县城中,有官府的威严加持,光天化日之下,他相信云炎不敢再施展那妖术,只是单纯动手的话,他还是有自信的。况且自己这边还有个高手柳无双。
另一方面,云炎当着他的面杀了两个证人,还威胁于他,他若不反击,威严何在?
他呛啷一声拔出刀来:“妖人,竟敢威胁本官?赶紧束手就擒,有什么话,等到公堂之上再说吧!”
云炎站了起来,看也不看那两个气息已绝的孽徒一眼,施施然拂了拂衣袖:“这位大人,本门宗旨一向是与人为善,但也不主张逆来顺受,任人欺凌的。你这般逼迫于我,我只能反抗了。师门有知,也不能惩罚我。”
林正峰怒极而笑,这妖人,杀人放火之事恐怕干了不知道多少,居然还敢说自己与人为善,这般不要脸的程度,与世家差不了多少,难怪可以和崔寅沆瀣一气。他侧头对崔寅道:“崔大少,今天借你这迎仙阁缉拿嫌犯,有什么损失,还望不要责怪。”说完,大刀一挥,朝云炎扑了上去。
云炎拂尘一抖,迎了上去。
崔寅退到门外,并不阻止。
他当然可以阻止林正峰在迎仙阁拿人。
只是,他也想借此机会观察一下云炎的实力。父亲说,主家的那位长老把云炎夸成了一朵花。实际情况如何,他并不确定,而这对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很重要。
另一方面,林正峰也是这个布局里的一个变数,他们崔家不喜欢变数。
这个人,他们拉不动,搞不定。
想把他搞走,州里似乎有人在暗中支持他,暂时没有好办法。
想拉拢他,这人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对他们的好意始终视而不见。
想吓唬他,却发现这人武功高强,在青阳县内似乎没有人可以打得过他。想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吧,他偏偏还是个县尉,让人忌惮三分,束手束脚。
如果这个云炎能够胜过林正峰就好。
凭崔家的势力,加上云炎的武力,足可以吃定林正峰,让他乖乖听话,或不得不听话。
林正峰大刀飞舞,大开大阖,劲风鼓荡,向云炎步步进逼。
云炎手舞拂尘,脚踩步法,趋避闪退,以守待攻。
柳无双在一边掠阵,她主要任务是防止云炎出邪招。
其余的人早就躲到门外去了。
迎仙阁内,桌椅狼藉。
玄门以丹道为主,武功只是辅修,林正峰又是武道高手,战不一会儿,云炎便渐渐落入下风。
林正峰越战胆气越盛。
妖人不过如此。
他大喝一声,一招“星陨长空”,大刀划出一片虚影,向云炎头肩部直斩下去,刀锋未至,刀风已经撕裂了云炎身前的空气。
柳无双也放下心来。
林正峰先是用刀势封住了云炎的左右,后方又是窗口,退无可退,再从正面强攻,从场面上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妖人功力稍逊,很难有扳回局面的机会。
云炎脸色微变。
林正峰这一招,就是要逼迫他正面对决。
他当然不愿意。一己之短攻敌之长,当他傻么?
被林正峰逼迫到如此地步,他不得不出绝招了。
他眼神一眯,从左袖飞出一枚小小的丹丸,在内劲驱使下,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避开了正面的刀势,后发先至,在林正峰的手腕附近猛然炸开。
这下变化陡生,柳无双眼睁睁地看着,甚至来不及反应。
林正峰顿觉手腕处一凉,心中一惊,刀势一乱,云炎已经轻巧地跳出了他的攻击范围,拂尘搭在左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林正峰又惊又怒,收回右手反复看了看,确定没有伤口,才喝道:“妖人!朗朗乾坤,敢使妖术!不怕大秦律法么!”
秦律明文规定,有使妖法蛊惑人心者,诛九族。
云炎淡淡地笑道:“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口口声声说我妖人,可有证据?没有的话,是不是要反坐?同样是大秦律法哦。”
柳无双走上前来,仔细查看。方才丹丸炸开,是她和李正峰亲见,断然不会有假。可是现在,林正峰手腕处仅有些许水迹,地上没有残渣,空气中也没有什么异味。
柳无双轻轻皱起了柳眉。
云炎是玄门中人,不是什么妖人,这一点,她确信,林正峰却不一定。
她之所以掺和到这件事中,根本原因是想通过云炎找到圣门的线索。因为师父说过,只有圣门才可能有恢复李昱记忆的办法。
能抓住云炎当然可以拷问出圣门的线索,抓不住的话,就要为下次见面留伏笔了,不可撕破了脸皮。
现在看来,云炎身上稀奇古怪的手段不少,凭林正峰和她未必就吃得住。何况,门外还有一位在青阳势力滔天的崔家大少。
她很清楚,短时间内,他们搞不定云炎的话,崔家大少就要出手了。那时场面会很尴尬,即便林正峰贵为县尉,在崔寅的压迫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