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河没有想到,自己昨天还这外面饱经风霜,今天就被带回家了。
这间房子比记忆中更大,更漂亮,他一进门,就好奇的东张西望,不知不觉,他已经离开了五年。
听母亲说,小怡还在学校,打算等她回来了给她一个大惊喜,他坐在椅子上,乖巧的点点头。
父亲面露笑容,说自己专门做了一桌他喜欢吃的菜,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张允河笑着应下来,他已经忘了自己原先喜欢吃什么菜了,记得这五年间,吃过最丰盛的菜就是老汉每个月去饭店聚餐给他们带回来的剩饭了,他舔了舔嘴唇,那次他为了一个鸡腿跟一个比他大的孩子打架,最后两个人都没吃到。
桌上有大闸蟹,他不知道怎么吃,壳也咬不动,难道只是个摆设?他看向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父母,狠的一咬牙,叮的他感觉牙都不是自己的。
母亲急忙把他吐到一旁的蟹棒拿开,责骂到父亲:“没看到孩子不会吃吗?都不会帮一下。”
父亲一拍桌子,怒道:“你不也看着吗?谁知道这栽种不会吃?”
张允河一下慌了起来,向一个聋哑人一样,不知道怎么劝说父母,手忙脚乱的吃着别的菜,想告诉他们,自己不是什么都不会,自己不是原始人,不要再丢掉他。
他慌慌张张的,似乎吃到一个辣椒,他一下面红耳赤,把吃的东西吐了出来,想去找水,一离开椅子,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父亲简直看不下去,他不能相信自己的儿子只是在外面待了五年,回来就变成了一个废物。
张允河急忙爬起来,桌子上的几道菜甚至还没动过,就被他吐进了口水,母亲皱着眉,挑着不脏的地方拿起盘子,正要倒掉。
他一下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拦着母亲,“这些菜我能吃的,别倒。”他理解不了,为什么要倒掉这么好的菜。
母亲也气了,两个盘子一下被摔在桌上,转了几个圈,洒出几滴菜汤,“你吃啊,什么都吃,跟个狗一样。”
张允河低着头,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父亲往地上吐了口痰,瞥了他一眼,朝楼上走了。
母亲气他在家里地板上制造垃圾,在外面随便他,管他什么城市文明,哪来的那么多破规矩。(不要随地吐痰!)
两人都走了,张允河拿起筷子,一桌的好菜,这要在他们那边,口水都能馋的流一桶。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完,只觉得不能浪费,硬撑着把一桌饭全吃了。
他摸了摸肚子,撑的仿佛要炸一样,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人学会了浪费,就会去嘲笑碗里一粒米饭都不剩的人,看吧,他们讨厌一切和自己不一样的。
张允河一直坐在椅子上,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他蹦着来到门口,打开了门,这个面孔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哥?”张允怡迟疑的叫了声,仿佛一瞬间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说:“真的是你吗?”随后冲上去抱住他。
他一只手死死的撑着墙,表面乔装冷静的笑起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张允怡乱糟糟的头发,说到:“我回来了。”
张允怡这才注意到他的腿,急忙退开,惊讶的说:“哥,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张允河离开墙,使劲跳了两下,笑着对她说:“早就长好了,没事儿。”
张允怡蹲下,盯着他本该长着一截小腿的膝盖,严肃的说:“让姐给你安一副假腿吧。”
还没趁张允河反应过来,她就突然站起来,越发坚定的说:“我去找她,假腿很贵的。”
张允河暂时还没想过做假肢,他这样缺条腿习惯了,整天蹦跶也挺好的,还能消化消化,残疾人也没有理由只因为断了条腿,连上街的权利都没有。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嘲笑他们,因为他们肯定不止被一个人笑过,难道说,胖子,或者残疾人就该被社会嘲笑吗,如果走在街上,他们会连把自己残缺的地方漏出来都不敢,这不是公平。
他拒绝了张允怡的好意,她难过的撇撇嘴,惋惜到:“姐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有什么就跟她说,她可好了,我想要什么都给。”
张允河回忆起姐姐,从小时候就是家里的榜样,但时常被父亲打,他曾经偷听到过他说的一段话,说什么凭什么你比我厉害。
但就是这样一个好胜心强到连自己女儿比自己优秀都接受不了的人,不停的压榨女儿的奖学金,明明她还没成年,就把她赶出去让她挣钱。
相反,他也接受不了其他儿女是废物,只有张允怡,偏偏不会任何东西,但性格异常开朗,不管犯什么错,父亲总能原谅她。
说白了,张允怡就是一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人,不用学习,不用去干任何事情,只要说两句话讨父亲欢心,想要什么都有,她明明什么苦难都没经历过,明明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