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毛炎炎居住的靠近东六环的家,赶到她再次检查HIV感染情况的医院,随随便便开车得俩小时。所以,毛炎炎一早8点半就出了门。
到达医院还不到11点。她试了下取检验报告的机器,显示说还没有报告可以打印。毛炎炎只好坐立不安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过五分钟,她就到机器上重新试下。
按昨天护士说的,上午11点报告出来的话,她挂一个上午的门诊号,就可以立刻请医生看结果。她在第一次看报告是否出来的时候,也顺便在旁边的机器上挂了号。
结果,马上就到上午医院的下班时间,报告一张也没有。
她问了下挂号窗口的工作人员,对方说这种情况也很正常。下午接着等就行了。但上午的号不能下午用。她必须退掉上午的号,下午再重新挂一个。
真是要命啊!
她心里暗叹。
无奈,她只有先按下急躁的心情,打开手机,从外卖平台点了份粥。她早上出来得急,没吃任何东西。这会儿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
餐很快送到。这个隐蔽的科室让送餐小哥也非常迷糊,不得其门而入。打了好几个电话,总算接上了头。
毛炎炎提着餐食,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车门,瘫倒在驾驶座。
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开袋子、餐盒,开始吃饭。
她叫的粥和咸鸭蛋,榨菜。4月的阳光并不算特别毒辣,她停车的位置刚好在树荫下。她开着车门,慢慢把粥吃完。此刻的她,连大口咀嚼的力气也快没有了。而且,对任何炒菜、肉类也完全没有胃口。
吃完饭还不到12点半。她回到性艾专科的报告打印机前,继续刷。依然没有。但意外的是,她发现之前用来挂号的京医通小程序居然也关联了报告打印的功能。意思是说,报告产生的话,她会收到提示,可以在手机上阅读电子版。
既然这样,就不需要一次次在机器上刷了。毛炎炎又挂了个下午的号,慢慢踱回自己的车里,每隔5分钟刷一下手机。
12点38分的时候,她听到手机“叮”的一声,终于有一份报告可以查看了。
这张报告显示的是“辅助性T细胞亚群Th1、Th2细胞检测(4项)”的检测结果,里面一共8个单项检测内容,毛炎炎赫然发现有4项是不在正常范围内的,三个略高,一个低。
她完全不懂单子上的各种医学术语代表什么意思,但每年进行体检,报告里显示不在正常范围内的值,不就是有问题的部分吗?
她截了张图,发了一条只有自己可见的微博,配了几个字:看来是凉凉了……
从那刻起,毛炎炎觉得必须正视自己可能活不了几年的现实了。
她把自己最亲的人都想了一遍,令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觉得如果就这么死了,她最舍不得的人居然是她的外甥。这个娃娃从小跟毛炎炎特别亲,她对他也不是亲妈,胜似亲妈。1月份,她刚带他去新加坡玩了一圈,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毛炎炎想,大人都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可能任何打击都能承受。小孩子怎么知道这个和妈妈一样亲的大姨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可是,就算大人能接受死亡的打击,他们能接受因为这种病致死的事实吗?这种病,无论在哪里,都跟无法启齿、丢脸、私生活混乱之类的联系在一起吧?她毛炎炎半辈子对父母、妹妹、外甥都无愧于心,做得足够好。难道死了之后反而让他们抬不起头,被人指指戳戳?
她真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