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开始一片安眠药就可以让我睡上十二个小时的,现在安眠药加上抗焦虑的药物却总让我睡睡醒醒。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记不清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了。
昨晚窗帘没关好,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来,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道橘黄色的光束,明明他们都说猫喜欢夜间活动,可我的猫好像很喜欢阳光,我起身四处寻找她的时候看到她正蜷缩在那道窄窄的阳光下。
我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正好,阳台落地窗的玻璃都被晒得有些温度了。我的猫拱起背,伸了一个懒腰,围着我的腿打转,真好啊,我也想做一只猫,吃了睡,睡了吃,再丑再胖都有人爱。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床上打开了电脑,随便找了一部常青剧开始播放,我的注意力总是不在剧集本身,开着播放也只当是一个背景音乐。
最近总是觉得什么都看不进去,原先最喜欢的书变得索然无味,明明是心心念念追更新的电视剧,却会开小差,得看三四遍才能明白一集在说什么,就连新出的游戏,都没法让我提起兴趣。
我一直以为注意力难以集中只是在学习上会有影响,没想到居然还会影响到我看剧。
看电视难以集中注意力,这件事真的很可笑吧?
可又是真实发生的。生活就是这么可笑。
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又黑了,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一天又过去了,我又浪费了一天的生命,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最近经常忘记吃饭,刚开始有些异样的时候总喜欢暴饮暴食缓解压力,那时候胖了不少,开始接受治疗之后变得不爱吃饭,或者说想不起来该吃东西,甚至有过一两天不吃不喝还毫不自知的时候,之前暴饮暴食增加的体重很快的掉了下来。
所以,我又有多久没吃东西了?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
我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换衣服,找钥匙,拿手机,换鞋,出门。楼下便利店已经换班了,晚班总是一个年纪稍长的阿姨,见到我总会和我聊上两句,和她的对话是我这几个月里为数不多的交流。
阿姨一见我进门就向我打招呼
“我就知道你今天回来,你喜欢的那个便当给你留着,我去给你拿!”说罢,她小跑进员工休息室给我拿了一份番茄牛腩便当。
“谢谢。”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堆起一个笑容。
“小姑娘这么收,多吃点。”她从身后的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盒饭,又从一旁关东煮的炉子里挑了两根香肠装进纸杯递给我。
“阿姨,不用了。”我想拒绝,阿姨却直接把杯子放在了便当盒上,我双手拿着便当盒一下腾不出手。
“阿姨请你的!就两根肠!”她冲我摆摆手。
我总会在收银台旁边的桌子就坐,晚上人很少,阿姨总是一个人上班,难免无聊,我吃饭的时候她总会拉着我唠家常,尽管我很少说话,她却总是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吃完了,她也说得有些口渴了,我就会和她道别,然后回到家里继续发呆。
已经这样持续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对阿姨的家庭情况已经算是知根知底了。阿姨今年三十五,和丈夫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家里有一个儿子,正在本地读初三,成绩不错,但是调皮不好好补课,估计名校无望,不过阿姨也不希望他上名校,阿姨的原话是“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孩子就好了”。每个人家里都有至少一个让人讨厌的亲戚,阿姨家也有,是阿姨的三姐,关系本就不好,还经常找阿姨他们家借钱,借了不还云云。
“妹妹,看你都不怎么说话,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阿姨靠在收银台旁边的吧台上看着我。
“没什么。阿姨,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些对你不太好的客人?”
“那肯定的!我们每天遇到多少不讲道理的客人你肯定想象不到!”阿姨又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我讲今天遇到的刁蛮的顾客,“隔壁那个理发店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阿姨继续说道:“他们那边理发师和一些个洗头的小姑娘,每天都要来我们这里买饭买烟的,但是他们啊,老是喜欢乱扔钱,每次付钱都要把钱往桌上这么一扔,你知道吧,就很不没礼貌,我刚来的时候就看不惯他们这样,要是我儿子以后这样对待营业员,我肯定要打断他扔钱的手!”
“那后来呢?就,习惯了?”
“后来我有次下班路过他们理发店,就看到他们那边理完发的客人啊,把钱往他们柜台上一扔就走了,我就明白了,这个人啊,真的很容易被环境影响,可能在他们的认知里,扔钱象征着一种尊严和优越感吧,也挺可怜的。我就希望我儿子以后诚信,健康,开心,有礼貌,就够了。”
阿姨总是三句不离自己的儿子,我想她和儿子的关系应该很好。她的受教育程度不高,却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心胸和眼界也很开阔。
“阿姨,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行,你回去注意安全,很晚了,早点休息。”阿姨站在柜台前冲我挥了挥手。
原本以为已经快要夏天了,结果最近气温骤降,尤其是过来十一二点后,风格外的大,我拉上外套的拉链,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
明明从便利店到家步行只要一两分钟,我却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公寓楼楼下的配电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台阶上坐着一只黑猫,他是这片区域的猫老大,总是窝在最高的台阶上,其他猫会很自觉的窝在低处看着他。这附近住的大多都是年轻的上班族,爱心泛滥,每天都有人下来喂猫,各种罐头猫粮和零食总是不间断的,冬天的时候我生怕他们撑不过来,没想到开春了再见他们一只不少反而还多了几只小奶猫。
现在这里的流浪猫都快被喂成了流浪猪,一点都不怕人,甚至很粘人,见到熟面孔总会喵喵叫着围着裤腿打转。
每天从便利店回家的时候我总会在便利店买两包湿粮,如果遇上猫老大就喂他们一顿,要是遇不到就便宜我家小猫咪了。
我把湿粮倒在好心人准备的碗里,猫老大拱起背伸了个懒腰,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每次都是他吃完了小奶猫吃,小猫吃完了其他大猫再吃。
不知怎么的,一种孤独感冲击着我的大脑和心脏,我又有些喘不过气来。脑海中响起一个难听的声音,叫嚣着我不行,我做什么都不对,就是一个废人。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我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哭,眼泪来地越凶猛。我一把抓住身边地栏杆扶手,顺势坐在了猫老大刚在坐过地台阶上。
心脏撕裂般的疼痛让我觉得手脚发麻,耳边忽然传来猫叫,我抬起头看到猫老大他们吃完了都没有走,围在楼梯下面看着我。
我用衣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我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得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的猫正窝在我放在门口的拖鞋上,我用脚推了推她,她才懒洋洋的起身,我光脚踩进拖鞋的时候感觉到整双拖鞋都已经被她捂热了。
如果你告诉我未来一个月我将被抑郁情绪控制,那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一个月后我就可以脱离这样的情绪,只要坚持一个月就好了。
但抑郁症这只大黑狗,从来不会告诉我它到底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才会走。
最难受的不是发病了,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忽然被抑郁症击倒的不安和焦虑,最难熬的不是吃完药之后的全身乏力大脑空白,而是偶尔一天不吃药的时候,蔓延至全身的焦虑不安,还有那让人全身战栗的戒断反应。
最害怕的当然是身边人的那句“你又怎么了”。“你怎么了”和“你又怎么了”仅差一个字,给人的感觉为什么如此不同。一个是关心,一个是不耐烦。
我太害怕我的病会让身边人觉得我是个麻烦,所以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个月,拒绝心理疏导,拒绝和朋友亲人见面。我以为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他们就不会不耐烦了。
又到了每天我最期待的时刻了——吃药。
记得大一上心理课时教授曾讲过,弗洛伊德说梦是现实中实现不了的和受压抑的愿望的满足。
确实我对现实生活有太多求而不得了吧,本来想着休学好好休息、接受治疗,但现在看来一年根本不够,休学了反而觉得身边人都在向前走,只有我还停在原地。
不过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连续的,像是记忆片段异样的梦,我已经不在乎了,现在的我每天之期待着夜晚的到来,天黑了我就可以吃药睡觉了,睡觉我就一定会梦到那个人,而梦中的我们也一定正和朋友们在一起做着什么有趣的事。
外面的街道灯火通明,家里只有我和我的猫,关掉电脑,家里只剩下冰箱运作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