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山上,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遗址,越王为了报仇雪耻,才有这种过激行为。司马迁把这段故事写入《越王勾践世家》。
据司马迁在《史记》中的叙述,越王勾践的对手是强大的吴国(疆域有今江苏省和上海市大部,以吴城为都,吴城即今江苏苏州市),本书第一章曾说到,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任用伍子胥为大将,击败南方最大的国家楚国,攻破其首都郢(在今湖北省江陵县),楚昭王出逃,伍子胥还将已死去的楚平王从坟墓中挖出来鞭尸。这么一来,吴国跃升为东南大国,对西方的秦国构成了威胁。秦国不会容许吴国吞并楚国,成为春秋时代最大的国家。这时候,楚臣申包胥跑到秦国,恳请秦国发兵援助楚国,拯救楚国于危难中,秦王答应了。
当初,伍子胥和申包胥是朋友,伍子胥受到楚王的追捕,准备逃往吴国的时候,对申包胥说:“我一定要颠覆楚国。”申包胥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您尽力干吧!我无法劝你,但您能颠覆楚国,我一定能复兴楚国。”等到楚都失陷,楚昭王在随国避难,申包胥就到秦国去请求救兵,他对秦君哀公说:“吴国这个东夷国家,是条大野猪或长蛇,一再吞食中原小国,现在竟敢从楚国开始危害大国,将为祸无穷。秦国如果坐视吴国吞并楚国,不予干涉,好战的吴国将成为秦国的恶邻,随时可以秣马厉兵,进攻秦国。今日之计,秦国应该趁吴国在楚国还没有站稳脚跟,打它个猝不及防,即使出师不利,也可和吴国讲条件,瓜分楚国;如果能击败吴国,恢复楚国,楚国感谢秦国复国之恩,将世世代代成为秦国的附庸国。”秦哀公辞谢申包胥,说:“我知道您的意见了,出兵是国家大事,我们要商议一下再答复您。”申包胥回答说:“敝国的君主眼下在杂草丛林之中逃亡,没有安身的地方,我做臣子的哪里敢休息呢?”申包胥靠着院墙站着号啕大哭,日夜哭声不断,七天不喝一口水。秦哀公大为感动,赋了《无衣》这首诗。申包胥听了,叩头九次,才坐下。秦军于是出动。以上就是有名的“申包胥哭秦廷”的故事。
申包胥引领秦军进入楚国,击败了吴军。这时候,吴国南面的越国(疆域在今浙江北部,以会稽为都)看到吴国国内空虚,乘机伐吴,吴国必须派一支军队去抵抗越军。加上吴国的后院又起火:吴王的弟弟乘机在国内自立为王。吴王阖闾不得不和楚国的贵族讲和,恢复了楚国。吴军撤退回国,消灭了叛乱集团,阖闾仍为吴王。
从此,吴王阖闾决心要打败越国。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死,其子勾践继承了王位。吴王阖闾乘机攻打越国,吴军和越军会战于檇李(今浙江嘉兴南)。越军利用吴军的疏忽,进行偷袭,击败了吴军。越将灵姑浮用戈刺吴王阖闾,吴王阖闾受了重伤,在回军的路上就死了。阖闾临死前嘱咐他的儿子夫差说:“一定不要忘记越国。”
夫差继位为吴王,他拜伍子胥为相国,大夫伯嚭为太宰,加紧操练士兵。他使人立于宫内的庭院当中,每次他从此出入,那人必叫道:“夫差,你没有忘记越王杀你父亲的仇恨?”他必答应道:“是的,不敢忘记。”过了两年,吴国出动精兵打败了越国,越国损失惨重,只剩下五千人,被吴军包围于会稽山。勾践听从了大臣文种、范蠡的计谋,派文种带很多礼品贿赂吴国的太宰伯嚭,请求让越国当吴国的属国,表示越国君臣愿意当吴国的奴隶。奸臣伯嚭收下了勾践送来的钱财,引文种见了吴王,吴王准备答应了,伍子胥表示反对。他举夏代一度亡国,后来少康中兴的故事,劝告吴王说:“现在勾践的力量大过复国前的少康,不乘此机会灭掉越国,以后勾践扩大了力量就会来打我们,将后悔莫及!”伯嚭既贪财,又嫉忌伍子胥功劳大,怂恿吴王同意文种的要求。吴王不听伍子胥的劝谏,和越国讲和,越国当了吴国的属国。勾践和范蠡起初留在吴国为吴王服役,后来吴王看到他们君臣两人勤劳服役,以为没有反抗的意思,就放他们回国了。
正当吴王夫差因胜利而骄傲起来,信任奸臣伯嚭拒绝忠臣伍子胥的劝谏时,越王勾践却重用忠贞而有才干的范蠡和文种,在国内踏踏实实地做着一番奋发图强、振兴国家的工作。勾践在被围困在会稽时,经常叹息说:“我的事业就在这里完结了吗?”文种劝说道:“过去商汤被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拘禁在羑里,晋国的重耳逃亡到狄国,齐国的小白避难到莒国,结果不是当了王就是成了霸主。从这里看出,祸往往可以变成福的。”勾践回国后,时时不忘复兴越国的大志。他身穿粗布的衣服,不吃肉食,住在破旧的房子里,晚上就睡在铺着席草的木柴上面。他在居室中自己坐和睡的地方挂了一个苦胆,吃饭、睡觉前,坐着、躺着的时候,经常抬起头来尝尝苦胆,自言自语地说:“你忘记了在会稽被包围的耻辱了吗?”他一心一意想的是要把越国复兴起来。为了迅速复兴越国,他根据越国的具体条件,进行了社会改革。经过战争后越国的人口大量减少,他就在国内采取了奖励生育的政策,规定男子到了二十岁、女子到了十七岁不成亲的,他们的父母就要受到处罚,有两个儿子的,国家养活一个,有三个儿子的,国家养活两个。他鼓励种田织布,在劳动紧张的时候,越王也去各地看看,自己也拿起锄头,和人民一起劳动,他的妻子也去各家各户串门,看看养蚕织布的妇女们,也和她们一起劳动,以鼓励全国人民积极劳动,发展生产。穷困或受灾的人家,国家也常救济他们;遇到了丧事的人家,国王就派人去慰问;有贤能才德的人,受到国王的热情接待。越王勾践想方设法团结人民的力量,来复兴越国。这就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
在越国励精图治的时候,吴国的政治却日益腐败。越国又用重金买通了吴国的太宰伯嚭,让他在吴王面前替越国说好话。当时,勾践知道吴王淫乐好色,就采纳了文种的计谋,派范蠡向吴王进献越国美女,于是,一名古今绝色的美女西施来到吴王的宫中。伍子胥劝吴王不要接受此美女,吴王不听。西施甚得吴王宠爱,她教导吴王荒淫无道。吴王动员大量人力物力,为她建立了姑苏台,自己和她日夜在台上饮酒作乐,政事荒废,吴国处于内外危机之中。
夫差当吴王后的第十二年,吴国因齐景公刚死、国内不稳定,决定伐齐。伍子胥又把越国正在国内团聚群众、训练军队的消息告诉了吴王,劝吴王赶快攻越,消灭越国这个心腹之患。吴王不听,亲率大军在艾陵打败了齐军。吴王得胜回来,越王率领越国的人民朝见吴王,向吴王祝捷,又贡献了很多礼品,吴王非常高兴。只有伍子胥忧心忡忡地再次劝谏吴王说:“越是吴的腹心之患,现在胜了齐国,得到的土地好像石田,没有什么用处呵。”吴王不听。伯嚭等奸臣在吴王面前诬告伍子胥想勾结齐国来攻打吴国,吴王就派伍子胥出使齐国。伍子胥预见到吴国将会被越国灭亡,于是将自己的子女寄托给齐国的鲍氏。吴王知道了这件事,认为他勾结齐国谋反属实。伍子胥回来后,便赐给他一把属镂剑,叫他自杀。伍子胥在被迫自杀前,悲愤地说:“哎呀!谗臣太宰嚭作乱了,国王不除去此奸佞之臣,反而杀害我这个忠臣。吴王夫差呀!你太忘恩负义了。我南征北战,让你的父亲成为霸王;你还没有立为太子时,各公子争立为储君,我用生命在先王面前为你争取,还差一点不能立你为太子。你既做了国王,打算分吴国一半给我,我为了保持吴国的完整,拒绝了这项封赐。我本来就不存你报答的希望。可是现在你听信谗臣来杀我这位先王的老臣、长者。”于是告诉吴王的使者说:“把我的眼睛取下来放在吴国的东门上,我将亲眼看一看越国打进东门来灭亡吴国!”说完,就自己刎颈而死。
这一位对吴国的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的忠臣,就这样被迫害死了。吴王夫差听到他死前的话十分生气,把伍子胥的尸首装在马革里面,让它漂浮在江中。吴国人可怜伍子胥,替他在江边建立祠堂,因此人们把伍子胥祠堂所在地叫做胥山(在今江苏省吴县西南)。
伍子胥死后,伯嚭独掌了吴国的大权。吴国更是忠言塞路,奸邪当道,政治腐败。越王勾践和文种、范蠡听到了非常高兴,乘吴王北上参加黄池之会时,出动精兵五万人袭吴,杀死了吴国的太子,打败了吴国的军队。公元前473年,越军又一次大破吴国,吴王被包围在姑苏山上。勾践接受了范蠡的劝告,吸取了过去吴国没有灭亡越国的历史教训,拒绝了夫差求和的要求,灭掉了吴国。
勾践准备把夫差迁到甬江以东的海面上,给他管理一百户人家。夫差羞愧交织,流着眼泪对越王勾践说:“我老了,不能服侍大王了。我悔恨不听伍子胥之言,才落得今天的下场!”说罢,用剑自刎。
越国灭吴后,成为一个地跨长江、淮河、钱塘江的东方大国。勾践处死了吴国的奸臣伯嚭,和他共患难、助他复国的范蠡、文种继续帮他完成霸业。但是,范蠡在中途便偷偷地隐居起来,逃亡到齐国去了,经营商业致富,世称陶朱公。
越王勾践带了大批人马渡过准水,在徐州(今山东滕县)会合了齐、宋、晋、鲁等国诸侯,各国都听从了越国号令。周元王正式派人赐给勾践以祭肉,命他为霸主。越国完成了霸业。勾践为了长期称霸中原,远离自己的根据地,把国都迁到琅琊(今山东诸城县境),函谷关以东的诸侯都向他祝贺,越国军队横行于江淮一带,成为春秋战国之际最强的国家。直到战国中期,越国才为楚国所败。
当年,司马迁在会稽山上流连很久,怀念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事迹。他领会到了两条真理。第一,世界上许多伟大事业的成就者都是一些资质平平的人,而不是那些才智超群、多才多能的人。论作战能力,吴王夫差远胜于越王勾践,所以一开始越王成为吴王的战俘,自身沦为奴仆,妻子沦为人妾,在屈辱中求生。但亡国的耻辱唤醒了越王勾践身上沉睡的力量,激起了他潜藏的动力,调动了他以前未曾想过的能量。雪耻的意志使他的能力成倍地增强,弥补了他能力的不足,终于最后一举灭吴。第二,天才、运气、机会、智慧和态度是成功的关键因素,但仅仅具备这些因素还不够,还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才能成功。越王勾践的目标十分明确,要打败吴国,洗雪耻辱,经过二十年的不懈努力,终于灭吴。司马迁后来遭受宫刑,但含羞忍辱,刻苦自励,终于完成了伟大的著作——《史记》,这也是受了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精神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