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个电话。”斟酌片刻,池夕还是决定接。
毕竟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而且,两人从前几乎从未互相主动联系过对方,她也想知道,池渊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她。
卓黎点点头,礼貌地后退两步。
池夕滑下接通键:“喂?”
“你现在有空吗?”男人的声音低而沉稳。
池夕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卓黎,犹豫着道:“……有什么事吗?”
“父亲生病了,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觉得他应该希望你过来看看他。”
“生病了?”
她的声音有些不稳,却很快冷静下来:“什么病,严重吗……你们现在在哪?”
“我把地址发给你,到了再细说吧。”
“……好。”
卓黎注意到她表情不对:“怎么了?”
池夕先道了歉,解释道:“刚刚我……哥哥打电话过来,说我爸爸生病了,要我过去看看,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很远吧?”
“嗯?”池夕反应过来,去看池渊刚给她发的地址,是江城里还算有名的一处别墅区,对于步行来说确实有些远。
“这里不好打车,公交站和地铁站附近也没有,我送你过去吧。”
池夕斟酌片刻,点了点头:“麻烦了。”
或许是看她脸色不太好,顾及到她内心的焦虑,卓黎车速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别墅区大门口,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正笔直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池夕认真看了许久,才确定那人的长相与她很久之前看到的池渊的照片基本一致。
池渊显然也看到他们了,慢步迎上前:“里面的路有些绕,我怕你迷路,所以过来接应一下。”
池夕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见池渊的目光绕过她,看向不放心跟过来的卓黎,“这位是……”
“是我朋友。”池夕简短回答,“我爸呢,他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事。”男人顿了顿,温柔地笑道,“既然是朋友,那就一起过来吧,相信父亲看到你带朋友来探望他,一定会更高兴的。”
池夕与卓黎对视一眼,在女孩询问的目光下,后者轻轻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父亲的病有很长时间了。”一边走,池渊一边也在向他们简单地介绍情况。
“他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余阿姨,所以这些年始终瞒着不愿意说,但是今天这次来得迅猛,眼看着……我便自作主张,将你喊来了。”
“没去医院吗?”池夕蹙眉。
虽然她对池永旭优柔寡断的做法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但他终究是她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去了,医生说没法根治,只能慢慢调养……我却觉得,这病不难治,只不过病因在心,轻易无法对症下药而已。”
说着,池渊打开铁门,带两人走进去,把手指按在指纹锁上。
他们刚进门,就听到里面未曾掩上的书房里传来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早说过,小夕她们和池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别再想打她的主意!”
池夕一愣,连换鞋的动作都停住了。
池渊隐晦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把门关上。
“别说什么忘恩负义,我最苦最难的那段时间也从未要你们帮过忙,就为了当初十几万的启动资金就想算计我女儿……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帮扶你们这么多年,自觉已经将当初的一切还清,你也别再说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以后我的公司有渊儿帮忙管理,不劳烦你费心!”
跟在信步前行的池渊身后,越往书房走近一分,声音便清楚一分,她的心也更乱一分。
她不用猜也知道,此时正与池永旭通电话的肯定是许文曼那一批人。
在她的印象中……她这个向来仗义大方的父亲,几乎从来没有对那群所谓的亲戚,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池渊伸手,敲了敲书房半开的门。
“……请进。”
池永旭半躺着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光滑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堆堆文件资料,以及背扣着的手机。
池夕忍不住去看这位已经快半年没见到的父亲。
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好像又苍老不少,眼角的皱纹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一条条数清楚,还有掺杂的白发、不再壮硕的身躯、甚至是手上分明的老年斑。
这样明显的变化,让她的内心酸涩难忍。
“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池永旭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询问道。
“与池家合作的项目我都早已暗中叫停,这些年的财务报告也都整理好,就等最后收网了。”
“那就好。”
停顿片刻,他又问:“小夕……最近你去学校看过她吗?”
池渊转头看了池夕一眼,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低下头。
“……临近期末,她……”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我?”
池夕扯了一下池渊的衣袖,打断他的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池永旭瞬间睁开眼睛,差点从木椅上跳起来:“小……小夕?你怎么……”
“来看看你。”池夕拉着卓黎,施施然在书桌对面的沙发坐下,表现得比池渊还要自然。
沉默片刻,她接道:“你准备和他们决裂,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从刚才池永旭与池渊的对话来看,那些准备显然不是一两日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说池永旭早就有“吞并池家”这个想法并开始实施了。
“……我,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费神。”池永旭语气苦涩,“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现在已经与……池家没有关系了,没必要再牵扯到这些事情里。”
“那我妈妈呢,你也不准备告诉她?”
男人沉默。
池夕叹了口气,直接拿出手机:“妈,你现在有空吗?我现在在我爸家……我没事,是爸爸,他生病了刚从医院回来,我就过来看看他……嗯,不是什么太重的病,但是……我知道了。”
屋子内其他三人看着她的动作,卓黎面色如常,池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至于池永旭……早在她喊出“妈”这个称呼的时候,就已经局促不安地左顾右盼了。
池夕挂断电话:“你欠她一个解释。”
男人讷讷:“我知道……”
“她已经过来了,估计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到……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池永旭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点头。
池夕拉起卓黎,没再多看男人的表情,微微欠身离开,刚走出门,就看到池渊也跟了出来。
在她询问的目光下,后者面色无比自然:“还是把空间留给父亲和余阿姨吧,我们谁在里面都不好,而且,公司也还有工作等着我。”
池夕点点头。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让你过来是为什么了?”池渊边走边问。
“也不是,至少在没见到爸之前,我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他的身体在我高中时就不太好了,这些年我和我妈不在,虽然有你照顾,但公司事务繁多,会生病也是理所当然。”
池夕无意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但是等我见到他就明白了,你说的这个病不在身,而在心,再联想到他之前打电话问过我妈的事,大概就知道你让我过来是要做什么了。”
“……父亲一直在意他和余阿姨的过往。”
“我知道,当年……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池渊笑了笑:“我对当初发生了什么并不了解,只希望,这次见面能让他们解开心结吧。”
“但愿如此……”
“对了。”把池夕和卓黎送出大门,池渊转身站定,“下周日如果你有空的话,记得来公司一趟,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到时候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