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篝火节了。
霖姨说,除了袁先生,每家都会来。我一边听着她与旁人谈笑,一边寻找顾孟平的身影,偶尔附和几句。
大家围成一个圈,座在藤编的蒲团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矮矮的食案,上面依次摆着肉糜,黍酒,野果。再里面一圈,则是一个架起来的火盆,和面前的食案一样高,火光明亮,照的人满脸通红。
“庭珍,孟平还没回来吗?”
“这出去有五六日了吧......”
“想必,是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
“山路崎岖,这也是常有的事。”
“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
“孟平那孩子身手矫捷,能有什么事......”
“嗯,兴许是遇到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
“听说,镇子里好看的姑娘多......”
“你以为你是啊...看见几个姑娘就走不动路了...”
“......”
“那孩子心实,哪是三心二意之人......”
“那可不一定,谁没年轻过,这与心实不实没多大关系......”
“这话说的有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到让顾庭珍夫妇安心了不少。是啊,能有什么事?他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是打劫的也瞧不上呀。孟平又很早就跟着上山狩猎,有身手,有力气,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至于为了什么女子而耽搁,顾母看了看程青妍的方向,摇了摇头。如此想来,两人越发觉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孟平就该到家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即便是顾父顾母,一番玩笑下来也是笑容满面,除了顾孟宣。
他的眼神,有不安。
我很想上前问问他原因,可他这么一个美男子,注视他的人太多了,我无法坦然上前。
一位长老起身站了起来,有节奏地敲打着身旁的缶,大家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祭祀开始了。
村长举起手里的酒樽,走向祭台。
那是三日前就搭好的,大概两米的高度,祭台上摆着一个长长的食案,上面摆着各色祭品,祭品后有一个高高架起的倒三角铜制容器,里面堆着一圈木头。
他面向大家,说了一些古语祝文,大意是祈求天神的庇护与保佑。随后,缶的节拍发生变化,另一位长老起身,手挚酒樽,一边唱着歌一边走了上去。与其说是歌,不如说是一种奇怪的语言,语调悠长但不悦耳,这大概便是霖姨之前说的,“天神”所作的歌。
据说,它古老到没有文字记载,主要靠村里的老人口授相传,想必也没几个人能懂,可“古老”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让你沉浸,大家都很虔诚。
可能是受环境的影响,我也很虔诚。
长老唱完之后,两人将手里的酒樽举过头顶,开始向“天神”致礼,随后转身绕过祭品,将手里的酒全部倒入架起的铜器里。
缶的节奏再次发生变化,变得更加激昂高亢。所有人都拿起了面前的酒樽站了起来,年轻的男人们则开始离开座位,依次走向祭台,像刚刚的长老与村长一样,将手里的酒全部倒入容器里,再各自回到自己位置。
这时,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也起身,他越过面的食案走向圈内的火盆,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木柴走向祭台,放入高高架起的容器里,沾着酒的木头遇到火,很快就燃了起来,滋滋作响,最后“呲”的一下,火光一下蹿的数米之高。
火星四射,照亮了整个村子。
村民们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缶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大家欢呼着,雀跃着。
女人们也不是没事可做,我在霖姨的带领下,拾起一根木柴,走进圈内,将它放入前面的火盆之中。原先的木柴大多已烧成了炭火,燃烧的炭火遇到新柴,就好像遇到了新的生命,慢慢渗透了过去,越来越炽烈。
这是一个古老又简单的仪式。
一个刚烈,一个温和,就像男人和女人。
但都是未来与希望,很合理。
缶声停,民声起,又回到了之前的欢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