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浓浓的白雾中传来的诡异声响让邹叔愣住了，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邹叔回过头，只见浓雾中，一个脏兮兮的黄袍老道，正慢悠悠地骑着一辆不知道多少手的二十八寸自行车从浓雾中驶来。
可怜的自行车做梦也不会想到，本该回炉重造的自己居然还得载着这样的货色出来转悠，全身上下的老旧零件轻颤着发出刺耳的哀鸣，一只硕大的肥雀被绑在歪扭的把手上，正拼了老命似的扑腾着，自行车就这样歪歪扭扭地行驶在白雾中。
面对这浓郁的白雾，黄袍老道丝毫不慌，甚至让散架边缘的自行车压了个弯，如果老道再来一手空中劈叉，说自己是马戏团的人，邹叔都会信。
“早啊，两位。”清道夫将老旧的自行车停在邹叔面前，枯槁的面容带着些许笑意，“这么有情调吗？在冷清的街道找刺激。”
“老先生您说笑了。”邹叔指了指旁边的保时捷，“车抛瞄了，我和内人手机也坏了，附近又没什么人，我们正发愁呢，还好您来了，我们想借您手机打个电话，不知道老先生您方不方便。”
“这个......”清道夫故作为难地迟疑了一阵，“我只是一个收破烂的，哪有钱买手机啊？”
看着清道夫脏兮兮的衣服，几个月没洗过的头发，李阿姨和邹叔对此并不怀疑，甚至有些同情。
“啧。”吊着的肥雀看着信以为真的两人，咕哝着侧过了身。
“那老先生您知道附近哪里还有人吗？”
“城区的人大多都去学院区了，附近哪还会有什么人，所以我才说二位有情调啊。”
看到邹叔脸苦作一团，清道夫捋了捋脏兮兮的胡须，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我还有其他的建议。”
见二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清道夫指了指保时捷，又拍了拍二十八寸自行车的歪扭把手继续说道：“我说了，我是一个收破烂的，你们把你们的破车卖给我，我把我的爱车借给你们。这样你们就可以去找人了。”
邹叔愣住了，李阿姨也愣住了，但周围的白雾没有愣住，它们依旧诡异地无声延伸着，离众人只有几百米远。
“老先生，做人要厚道啊，您......”
“再加520万。”李阿姨话没说完，清道夫打着哈欠摆了摆手打断了她，“除了你们的破车，你们还得给我520万的支票。”
“我平时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清道夫顿了顿，“但你们的机会不多了。”
看到这个老家伙还在神神叨叨地摆谱，李阿姨忍不住冒出一丝火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邹叔拦住了。
“车子给您便是，但支票本我没有带，您什么时候要这520万，就去银行提我邹卫明的名字即可。”邹叔目光诚恳地看向清道夫。
看到自家丈夫对这个老骗子毕恭毕敬的模样，李阿姨再次气急，但也只是一瞬，因为她发现丈夫握着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沁出的冷汗让两人焐热的手心冰凉冰凉的，李阿姨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搭在丈夫的手上，就像十年前一样。
“可以。”清道夫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将肥雀取了下来，拎在手上，挥了挥衣袖，示意两人拉车走人。
“卫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邹叔拉车走了百来米，一头雾水的李阿姨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白雾和清道夫轻声问道。
但邹叔只是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嫌那破车问题太多，想换一辆罢了。”
“但你给那位老先生520万的口头支票干什么？”李阿姨也知道丈夫不愿多说，便换了个话头。
“我这不是为了讨个吉头嘛。”邹叔笑了笑，“520，这个数字挺不错的。”
“没个正经。”李阿姨有些嗔怒地掐了邹叔一下，但邹叔也不在意，将她抱上了后座。
“还记得我刚创业那会，你也是这样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的。”
“怎的？怀旧啦？难道以后咱家出行都改自行车了？”
“那倒不。”邹叔笑了笑，“回头我提一辆五菱宏光，这样小雨也能一起了。”
“呸！该死的恩爱狗，大清早的撒狗粮。”肥雀看着远处的两人酸的啐了口唾沫。
“这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清道夫翻了翻白眼，打开了保时捷的引擎盖，看到里面烧焦的线路皱了皱眉头，“坏成这样，这车得掉价啊。看来之后得找他们补个差价，他们的命可不止这个价，免不得会出什么岔子。”
“坐稳喽。”邹叔向李阿姨打了个招呼，开始慢慢地助跑，然后跨上了自行车，后座的李阿姨直接被踹了下来。
“这爱情就nm离谱。”看到这一幕的肥雀眼神呆滞，老家伙也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将远处的夫妇送出了狭缝。
白雾从河面涨至高架桥上，并缓慢地朝着路边延伸而来，老家伙打了个哈欠，从袖口拿出把桃木剑，“看来又有的忙了。”
朦胧的迷雾中，一道道干瘦的黑色人型身影顺着桥柱攀爬而上，尖锐的爪子挠在铁架和混凝土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怎么办？老家伙？这些家伙凭我们可收拾不完。”肥雀看着从河底下源源不断地攀爬而上的干瘦身影惊叫道。
“什么叫凭我们？不一直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
“怎么的？啦啦队就没有功劳啦？”肥雀愤怒地斥责道。
清道夫烦躁地将肥雀甩下肩膀，“要说啦啦队，现在说不定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人选？”肥雀愣了愣，“这狭缝里除了我们和这些黑不拉几的怪物，哪还有什么人在？”
清道夫也不理它，桃木剑随手在空间中划出一道口子，一道倩影从中出现。
“清道夫前辈，您没事吧？”赶来的雨洛弥看到清道夫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我能有什么事？”老家伙桃木剑上撩，将两只飞扑而来的怪物斩成四段，“你个倒霉催的孩子怎么不老老实实地待在新希港校，非得跑这来。”
雨洛弥迈出的脚步猛地一滞，但老家伙头也不回，“小娃，记得我说你是半桶水吗？”
“战场上死的最多的就是半桶水，因为空桶子知道跑，而有实力的可以保护自己，就半桶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非要送。”
“如果你是想在我手底下学个一招半式的，那我还是劝你放弃这个想法，赶紧回去。”
老家伙手里的桃木剑泛起耀眼的金光，木铜钱拼凑成长长的链剑。老家伙挥舞着链剑，像割麦子一样放倒了一片又一片的怪物群，但身躯断成两截的怪物仍旧嘶吼着向老家伙蠕动而来，一些碎肉也在重组成一个个新的个体。
“真是麻烦。”
清道夫扫了一眼恶心的黑色碎肉沫，将手中的链剑往空中一抛，铜钱便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像是陨石群砸在地面上一样，将地面砸出了一个个大到惊人的坑洞，内环河也被炸出了滔天的水柱，高架桥在铜钱雨的攻势下，顷刻间便崩塌成碎块，像下饺子一般落到河里。
“还好是在狭缝中，真要是现实世界，这么大的损害，我可赔不起。”看到周围再没有那些烦人的类人怪物，老家伙心情舒畅地拍了拍手。
“前辈，我是来将这把桃木剑还给您的。”雨洛弥拿着昨晚格拉尼交给她的桃木剑走到清道夫跟前。
清道夫接过了桃木剑，“小姑娘，我现在给你的建议就是赶紧回新希港校去。”
“为什么？”雨洛弥怔了怔。
“因为你所修的“道”不在这个老家伙这里啊。”肥雀飞上雨洛弥的肩膀上说道。
“小娃，想成为高层次的培养者，悟性很重要，你并不是一块未被雕刻的璞玉，要雕刻的形状已经固定了。”清道夫叹了一口气，“当初说你半桶水，一是你心性还不够沉稳，摇摆的心态晃荡的如同半装的水。”
“二则尘埃落定，你的培养计划早已选好，我又没有相关的概念与法则，所以你在我这里的评价属于最次的一等。”
“三则是你的培养计划被意外中断，就像是往桶里装水，只装了部分却中途停止了一样，这不是简单的重启培养计划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其他的培养者都是量化好资源的投入，将容器一步装满。”
“重启培养计划只适用于一些低层次的培养者，这些培养者的培养计划即使被中断，重新量化也耗费不了资源，而且哪怕量化有误差，也能避免庞大的资源溢出容器的风险，与之相比，高层次的计划重启，不仅消耗资源巨大，风险也极大，但最后得到的只是一个不稳定的培养者，所以母港社会的人类高层极少将资源浪费在一个被中断培养计划的培养者身上，而且——”
清道夫将桃木剑收回袖子里，看向雨洛弥继续说道：“雨家的培养计划本就不属于你。”
“那条培养计划属于母港？”雨洛弥试探着回答道，但心里却已笃定。
小娃子确实很聪慧，清道夫笑了笑，“并不全对，那是几千年以前，古民氏族身拥的培养计划，机缘巧合之下，将一份培养权限托管在雨家，但如果是那条古民血脉的子嗣，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使用这份培养权限。”
“后来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一些，雨家自那之后便开始联姻，氏族外姓人员变得越来越多，混血的嫡系也越来越多。”清道夫看向雨洛弥的金色长发，“雨家联姻千年，变得家大业大，但比雨家的家业更大的是你，雨洛弥。”
雨洛弥下意识地和这个老家伙拉开了距离。
清道夫翻了翻白眼，“你不要老是带黄色眼镜，我说的是笑话！雨家的千年笑话！所谓的千年命种，根本就是个笑话！”
不管身体猛然僵住的雨洛弥，清道夫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虽然格拉尼那家伙一直瞒着你，但外界的人都说你是雨家千年来最大的笑话！”
“我知道的！”雨洛弥第一次打断前辈的发言，虽然格拉尼一直在刻意地控制周遭的舆论，但她还是知道别人是怎么谈论自己的——千年缔造的笑话。
如同那脱壳的昆虫，它的外骨骼越是坚韧，它便越容易死在蜕变的路上，所以培养者先天不能过于强大，也不能过于弱小，所以她资质平平。混杂的血脉则为她的培养埋下了不稳定的先天隐患，导致了培养计划的终止。
10年前恰巧是她的培养计划的开端，培养失败的信息被突发的灾难信息掩盖，不知情的嫡亲们死前仍旧狂热地将她护送回家族，但他们却死在了那片地狱中，回到家族中的她无可避免地坠落神坛，毕竟收到情报的长辈不可能让一个失败的笑话来担任家主，对外以“那场灾难的突发，才导致了这个千年计划的失败”来作为遮羞布。
但外面的人都知道，她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笑话。
“你特么知道个鬼！”清道夫的声音比雨洛弥的更大，“你要是知道就赶快回新希港校，真不明白你和那小子八字怎么这么冲，你个倒霉催的娃！”
“这些年来之所以没人愿意给你指导，是因为你的培养计划涉及母港的高层次培养计划列表，这些培养计划和母港向人类半公开的培养计划有着极大的区别，外行的指导不仅无用，而且极容易埋下隐患，所以外行不教；内行的基本都是母港体制内混的，他们不敢言及，所以你也不要来祸害我了，至于找谁来指导你，你应该也有头绪了吧。”
见清道夫言尽于此，不愿多说，雨洛弥蹙眉思索，旋即恍然大悟地说道：“是阙铭前辈！”
“你特么知道个鬼！”本打算默不作声的老家伙气急，“是白子居！”
套到信息的雨洛弥这才注意到，昨晚的银色手提箱，似乎并不在清道夫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