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虽比不上长安般繁华，却也算得上热闹，莫湮走在城中，看着喧嚣。
他终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要找一些活干赚钱填饱肚子，但是大小商铺没人愿意接受他这个八岁的，衣着破烂的小孩。
累了，他倚在墙角，饿的头昏眼花。
一人走路过来，他试着看清那人的样貌，只见一男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递给他一个馒头。
“趁热吃吧。”那人说着。
莫湮看着递来的馒头，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他一把打开那人的手，大声吼道：
“我不是乞丐，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头一昏，莫湮晕了过去。
递馒头的男人愣了一下，看着昏倒的小孩子，满意的笑笑，自言自语着：“明明都饿晕了。”他将莫湮的身子背在背上，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
……
醒来，莫湮望着木质的穹顶发呆，转头看向周围，是一所精致的小屋，不远处的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漂亮的香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起身下床，莫湮向门口走去。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将他吓了一跳，迎面走进来一个男人，是之前在街上给他递馒头的那人，他手中提着一个木篮，走进来时看了莫湮一眼，将木篮放在桌上。
“这是哪儿？”莫湮问着。
“唐门。”男人简单的答道，掀开木篮的盖子，里面是鲜美的食物。“吃吧。”
“我说了……”
“不会让你白吃。”男人打断了莫湮的话。“吃完去把中院的地扫了。”
说罢，推门离去了。
莫湮看着一篮子的食物，想想方才男人的话，吃了起来。
中院实在大的有些吓人，一些少年穿着一样的衣服，队列整齐地在中院扎着马步，方才的那个男人，在一队少年面前指挥着。
莫湮抓着扫帚，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少年们训练。
唐门，以暗器和毒为天下广知，称霸蜀中，有诗形容之：
蜀中世家纷争事，暗起云涌逍九天。针翎钉棘十指牵，暴雨飞星乾坤颠。
虽说唐门为弟子所授的是暗器百解和毒法，但对于弟子的身体素质要求也是极高。莫湮现在看到的就是唐门新入门的弟子在磨练身体素质。
唐门独门武功不传外人，于是就致使唐门有了内门外门之分，内门弟子皆是唐门族人，外门弟子却是外姓之人，只能学些防身健体的功夫。
莫湮看着少年们的训练入了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敲了他的脑袋。
“看什么，还不快去扫地。”先前为他送食物的男人说着。
“啊？哦哦。”莫湮答应着，扫起了地，但眼睛始终没能离开那帮操练的弟子们。
似乎是看出了莫湮的心思，那男人望着莫湮的背影思索。
傍晚，有人为莫湮安排了住处，唐门愿意收留他，为他提供住宿，但是他也要为唐门做些杂活，算是可以饱腹了。
深夜，莫湮掐了灯，躺在床上始终回想着弟子们的训练。
“你叫莫湮是吧。”突然的声音将莫湮吓了一跳。
灯火亮了起来，白天的男人出现在莫湮面前。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莫湮惊异道，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不用管这些。”男人说着。“你很想学功夫？”
男人盯着莫湮的眼睛，他看到莫湮点了点头。
“我可以教你些防身的功夫。”男人道。
“真的？”莫湮不太相信。
“是的，但是你得拜我为师。”男人继续说。
莫湮立马双膝跪地，对着男人磕了个头，嘴里说着：“还请师父赐教。”
这举动属实让男人诧异，但如此也好。
第二日，除了必须要做的杂活，莫湮开始跟在那队少年后面练习基本功。他必须在开练之前完成所有的活，时间的短暂常常将他累的精疲力尽，尽管如此，仍会挤出三五分钟时间调整，然后投身到训练之中。
……
那是一日夜中，莫湮去找唐羽——就是之前领他如唐门的那个人，但唐羽的房间空无一人，于是莫湮便坐在床边等他，忽而瞥见床头放置着一本书，扉页上写着三个大字——截风行，便拿起来读，里面记载了一种轻功的修炼方法，步伐变幻多端，神鬼莫测。莫湮翻看着，似是入了迷。
忽然的推门声吓了他一跳，他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面孔。
“是来找唐羽师兄的吗？师兄这几日下山游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改日再来吧。”说罢，便离去了。
莫湮松了口气，转而又看着那书沉思，唐羽曾经告诉过他不要接触唐门的武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开始现在绝学就摆在他面前，究竟是学，还是不学，他犹豫不绝。
忽然父亲的死状闪入脑海，他打了个寒颤，咬咬牙，将《截风行》收了起来。
他用不到两天的时间将书抄了一遍，第三天夜里又偷偷将书放回唐羽的房间。于是从那晚起，莫湮夜里除了偷练看来的功夫，也专心研练截风步法。
……
蜀中，唐门。
不算太宽阔的屋子，屋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唐门门主，另一个是将莫湮带回唐门的男人。
“唐羽。”门主开了口。“是你让那小子加入内门弟子的训练中的？”
“是。”唐羽平静的答道。
“胡闹！”门主转过身面对唐羽。“唐门门规是怎么说的。”
“唐门门规第一条，不得将唐门绝学传于外姓人。”唐羽答道。
“那你还……”门主被气的无话可说。
“师父，我只是教他些防身的功夫，而且这些天内门弟子所练的也是强身健体的基本功，我向您保证，莫湮绝不会碰到唐门的绝学。”唐羽平静地说着，但是语气不容置疑。
门主看着唐羽，想再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长老那儿我去说罢，你先下去吧。”
……
唐羽来到中院时，那里早已乱成一团。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一起练功。”
“就是。”
“不姓唐的人就该滚出唐门”
一群人围着莫湮拳打脚踢，莫湮没有还手，只是缩在地上用手护住头部。对于这种事，莫湮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是什么？镯子？”其中一人喊道，众人向莫湮的腕部看去，果真有一个漂亮的玉镯。
于是他们开始强行退去莫湮的手镯，尽管莫湮拼命护着，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抢了去，抓到镯子的那人用力一扔，手镯顺势飞出，消失在一片草丛之中了。
“不要！！”莫湮歇斯底里的吼着，但是没人理他。
看着那人得意忘形的笑容，莫湮闪身来到那人面前，同时右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咽喉，喧哗声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安静，伴随着从莫湮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唐羽本是十分平静，但是看到莫湮几乎是一瞬间闪到那个内门弟子身前时，他心中涌出两个字：瞬步。
这是截风行中最基础的步法。
“莫湮，停手。”唐羽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莫湮眼中杀气渐渐退去，右手松开，那人摔到了地上，眼中满是惊恐。
此事后，莫湮被罚了四十大板，那天夜里唐羽帮他把镯子找了回来，并和他说了些话。
“莫湮，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了么？”
莫湮摇摇头。
“你记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些内门弟子虽打不过你，但是也是你惹不起的，况且这里是唐门，是他们的地盘，就算我再护着你，也还是挨了四十大板。在你没有变的足够强之前你只能忍，不要觉得这不公平，弱者不配拥有怜悯，这是事实。”唐羽说着，替他的伤处擦着药。“对了，截风行，你小心点练，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
转眼间便又是一年，莫湮已不再随弟子们一起修炼，师父唐羽开始开始教他一些基础的功夫。终日的练体也没有白付，身体强度甚至比一些练武的成人还要高些。
但是果真如唐羽说的那样，除了些防身的武功，确实在没教过他些什么，于是他便在扫地的空隙暗暗观察内门弟子们的训练，记下个一招半式，常常在夜里一个人练习，倒也学到不少东西。
唐门内门的那些少年真正学习暗器手法是在两年后了，也就是那个时候，莫湮第一次接触到了暗器。
为了不让人发现，莫湮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练习，常常一种手法需要好几个晚上，于是每到夜里，唐门的后山就会传来石头击打树干的声音，甚至有一段时间被唐门的其他人传谣成妖魔作祟。
截风步，在加上暗器百解，让莫湮的实力不知提升了多少倍，而这两种手段也让莫湮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些，便是唐门的全部。
直到他听到唐门弟子说起《百毒经》这本书。
这本书记录了唐门从建立到现在所研制出使用过的所有毒药，配上暗器，杀伤力极其惊人。
据说此书在唐门的藏经阁内，但唐门之大，莫湮不知如何去找，于是他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一边做着唐门的杂活，一边偷偷练功，还偷着闲在唐门里瞎逛。终于，他找到了藏经阁……
……
“门主，不好了，那个叫莫湮的小子打晕藏经阁的守卫，把《百毒经》盗走。逃出了唐门！”
不止门主，连同在场的唐羽都是一惊。
“唐羽，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门主怒言道。
“师父，我这就去把莫湮抓回来。”唐羽道。
不等门主回话，唐羽便向门外走去了。
门主下令去拦，只是默默注视着唐羽远去的背影，他的步伐不快，但很沉稳。
不容置疑。
……
一周后，唐羽便抓到了莫湮。
“门主要你死。”唐羽平静的说着。
莫湮没有说话。
“念在师徒七年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你必须把《百毒经》交出来。”唐羽说着，语气依旧十分平静。
莫湮将书拿出，交于唐羽。
“师父……”
“我知道你那里还有一本手抄本。从今往后我们断绝师徒关系，赶紧走，下次见到你，便是为敌。”说罢，唐羽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对他说了一句：
“你将是个很出色的暗器高手，可惜你不姓唐。”
莫湮知道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有时候将人逼入绝境的不一定是弱小，也可能是命。
他想到了父亲和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