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人在院中苦苦等待，也没能等到澹台鹊。
“鹊姐去哪儿了？”莫湮问着，洛如和苏苏也摇摇头。
很快便入夜了，乌云遮住了月亮，一片阴暗席卷。
雨珠落在莫湮头上，很快是倾盆大雨，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天空，伴随着阵阵雷声。
此时，澹台鹊还没有回来。
“她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处了。”洛如说着。
“哪儿？”
“胧山南山腰，澹台子墓。”
语毕莫湮便要冲出去，洛如拦在他身前。
“我和你一起去。”洛如说着，回屋拿上雨伞，转身便要离去，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袂，洛如低头看去，苏苏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洛如又要走了吗，苏苏怕……”苏苏小声说着。
看看苏苏，又看看莫湮，洛如叹口气，将伞扔给莫湮，道：“你一定带她回来。”
抓了伞，莫湮狼一般扑着跑了出去。
洛如看着远去的莫湮，揉揉苏苏的头，道：“快去睡吧，我不走。”
……
莫湮快步跑到胧山南山腰时，雨正下的大，甚至还夹杂了些碎冰，对于一路飞奔过来的莫湮来说，雨伞没有半点用处。
在四周找着，终于在一片黑暗之中找到了澹台鹊，她仍在那里跪着，任凭雨水打在身上。
“真是个傻子。”莫湮道。
漫天的雨水肆意冲洗着胧山，空气中满是泥土的味道，澹台鹊就在那泥水中跪着，面前是两座小小的墓。
突然澹台鹊的身子向前倒去，莫湮见状，赶忙冲出去扶着。
“澹台鹊？听得见吗？”澹台鹊没有回答，看样子是精力消耗过度昏过去了。
莫湮看了看手中的伞，此时竟觉得它有些多余，索性将它抛下，去抱澹台鹊的身子，抱她起来的时候还不忘吐槽一句：
“这女人可真沉。”莫湮向着洛阳的方向奔去，但雨越来越大，稠密的雨水之中掺着些雹子，打在人身上生疼。
尽管莫湮已经尽全力替澹台鹊挡住雨水和冰雹，但走在深山之中深一脚浅一脚，两步一个趔趄也不是办法，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澹台鹊的身子越发冰冷，莫湮皱着眉，左右寻找着，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一所庙宇。
莫湮抱着澹台鹊狼狈不堪地钻进庙里，左右观察着，这里似乎已是一个被废弃的庙宇，正中间的大台子上放着一尊佛像，上面满是灰尘，看样子应该是许久没人清理过了。
“这傻子，染了风寒怎么办。”莫湮说着，澹台鹊的身子变得冰冷无比，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寒夜中，莫湮也不禁打起了哆嗦，他在破庙中找了些干茅草，想办法生起了火。
“靠在火旁应该会好些。”说着，将澹台鹊的身子靠到了靠近火堆的墙上，但仍不见好转。
莫湮看着澹台鹊的身子，托着下巴思索着，忽然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不一会儿，莫湮将澹台鹊抱在怀中，用衣服裹住她的身子。
“我真的没有在占她的便宜。”莫湮自言自语着，低头看去，忽而瞥到澹台鹊胸前，老脸一红，将头扭到一边。“想什么呢，莫湮，正经点。”
莫湮摇摇头，澹台鹊身上的冰冷感开始消失，身子回暖，莫湮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莫湮有些困，靠在墙上睡着了。
……
次日清晨，澹台鹊醒来时着实吓了一跳。
从莫湮衣服里钻出来，澹台鹊看着莫湮，又瞥到了地上早已熄灭的茅草灰烬。外面雨早已停，澹台鹊叫醒莫湮。
睁开双眼，迷惑的看着眼前的澹台鹊。
“你……”话没说完，澹台鹊便在他头上锤了两拳。
“昨天晚上什么情况？”澹台鹊问。
莫湮这才反应过来，气冲冲的说：“你还好意思提了，自己一个人呆在那种地方一天一夜，下雨了还不回来，染了风寒怎么办，害得我还得来找你，我……”
看着澹台鹊一脸错愕，莫湮没有再说下去。
“你……关心我干什么？”澹台鹊问。
这一问，莫湮愣了半天，许久，他才开口。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莫湮七岁那年，遇到过一个小女孩儿。
是父亲上山砍柴后在回家的路上捡到的。
父亲带她回来，莫湮异常的高兴，她一直昏迷不醒，莫湮便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她醒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莫湮笑着问她。
女孩儿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语气带着些害怕。
“澹……澹台鹊。”她说着。“这里是哪儿？”
“你在路上晕倒了，爹看到了就带你回来。”莫湮说着，起身去叫父亲。
那天起女孩儿便住在了莫湮家，她与莫湮一样年纪，很快与莫湮打成一片，两人玩的很开。
据她说是哥哥带着她在洛阳打探消息，惹到了官兵，后来逃上山上去，却被一头狼袭击，哥哥将狼引开，自己也就和他分开了。
“先住下吧，我陪你。”莫湮笑着。
莫湮的父亲是木匠，经常做些小玩意儿给两个孩子玩，一次拿着弹弓追着一只鸟到了荒野，迷了路，澹台鹊饿晕了过去，最后是莫湮挺着最后一丝力气背她回去，还因此被父亲臭骂了一顿。
一天夜里，女孩儿起身走出门外。莫湮注意到了，便也跟了出去。
她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发呆，莫湮便也坐在台阶上，挨在她身边，看着月亮发呆。
澹台鹊先开口了：“莫湮，我想我哥哥。”
莫湮扭头看着她的侧脸，只是坐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莫湮听着女孩儿的诉说，陪她坐了一个晚上，直到日出的光芒照到两人脸上。
这里的日出很美。
“谢谢你陪着我。”女孩说。
大概一个月之后，一个白衣男子来了他家，与父亲简单聊了几句后，便去见那个叫做澹台鹊的女孩儿了。
“鹊儿。”那白衣男子叫着。
“哥哥！”见到他后异常兴奋，女孩儿眼里闪着泪光冲进那男子怀里。
“要走了吗。”莫湮眼中难免有些落寞。“等等。”
莫湮叫住了她，追了上去将脖子上父亲送给他的鸟鹊状的小木雕摘了下来，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谢谢，这个给你。”说着，她摘下了头上的发簪，送到莫湮的手中，最后对他笑了笑，转身和她的哥哥一同离去了。
……
说着，莫湮从衣袖中拿出了那支簪子。
“我一直在找你。”莫湮对着澹台鹊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澹台鹊这时便知道了，莫湮故事中的那个“澹台鹊”，不是现在莫湮眼前的澹台鹊。
“我没有你说的那个木雕挂坠。”澹台鹊摇摇头，一脸慎重的看着他。“她不是我，是另一个澹台鹊。”
莫湮当场懵。
“你说过你与她同岁，今年你多大？”
“十八。”莫湮答道。
“我今年十六有余，绝对不是你口中的那个‘澹台鹊’。”
看着莫湮一脸疑惑，澹台鹊继续道：“我只不过是哥哥从侯府买出来的一个丫鬟，‘澹台鹊’这个名字是之后他为我取的，我不是他的亲妹妹，说白了，只是对哥哥有着心灵上的安慰罢了。”
莫湮看着澹台鹊，一时不知说什么。
“我知道，我和她很像，但我不是她，真正的澹台鹊已经死了，六年前，宋斋亲手杀死的。”澹台鹊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灰暗。
“鹊姐……”莫湮只是叫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过是别人的一个替代品罢了，哥哥当初买我出来不过是想补偿她死去的妹妹罢了，但他真的很疼我，我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那个‘澹台鹊’……”
莫湮只能去拍拍她的肩，安慰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所关心的，终究还是以前那个‘澹台鹊’吧。”
“我……”莫湮支吾着。
确实，他所对于澹台鹊的关心，都只是建立与十一年前那个小女孩儿身上的，他一直以为澹台鹊就是她，但是他没想到，她不是她，十一年前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了。
许久，澹台鹊收起心，不再说这些事情，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莫湮说：
“走吧，洛如和苏苏肯定很担心。”
她活着不是为了怀念过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