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停了吧。”
洛如的拳头也始终是停在李诩颚下三寸。
洛如收了剑，放了拳，又做礼数，向李诩说到：
“草民多有冒犯，还请李将军恕罪。”
那李诩摆摆手，似乎多有不服，他走到宋斋面前单膝跪下，低着头，说着：
“恕末将无能，末将斗胆再请一战。”他说着，却让洛如心里一惊。
方才之胜已是极为凶险，他自知自己远不是李诩的将军，刚才能赢多半也是运气使然，若再比一局，他可真没有信心。
“不必了，李将军，你轻敌了。”宋斋说着，看着洛如笑了起来，他从椅子上起身，径直走向洛如。
“洛颜？”他喃喃。
洛如忙下跪行礼。
“还真有你父亲的几番豪勇。”宋斋扶着洛如起身，着实把洛如吓了一跳。“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御前侍卫。”
……
洛阳，“霜”居所。
苏苏手指动了动，随即眼睛缓缓睁开。
“苏苏！”苏琴叫着，但苏苏似乎没有听见。
她睁开的双眼黯然无光，好久，那双眼睛才恢复了光彩。
“姐姐……苏苏在哪儿……”她看着苏琴，有气无力地问着。“洛如呢？”
“你在洛阳，你很安全。”苏琴说着，久久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洛如呢……”依旧是有气无力，她看着周围人，憔悴的样子让人心碎。
此时的她身上仍扎着十几枚银针，身子动不了，只能用两只眸子看着众人。
“放心，洛如他没事。”澹台鹊揉着苏苏的头，笑着说。
易柔不知该说什么，她偏头看向澹台鹊，那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出现了温柔和愧疚。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苏苏的反应竟然只是点了点头。
“苏苏等他……”她喃喃着，像是梦呓，又像是自言自语。
苏苏现在可不是六岁小孩儿的智商了。
不多时，易柔为苏苏去了针，用沸水煮了包好，又扔回给莫湮，这下莫湮能进屋子了，他移步到苏苏面前，担忧的目光投了进去。
“呼……还好没事，不然以后都不敢靠近洛如了……啊易柔你干嘛。”
莫湮话没说完，一旁的易柔就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不过话说苏苏你命可真大，流了那么多血都没……”
莫湮继续说着，但接下来的话让易柔瞪了回去。
“是苏弦……”苏苏嚷着，泪水浸了眼角。
苏苏将事情交代了一遍，随后在大家惊讶之中，她再一次合上了眼。
好久易柔才反应过来，右手攀上了苏苏的手腕。
“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睡梦中，苏苏恍惚间看到一丝光，和那熟悉的冷到冰点的声音。
『我再帮你最后一次了，苏苏……』
真的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
长安。
第二日早朝，洛如作为御前侍卫同宋斋一齐进入清和殿。
清和殿是大宋皇宫专门用来上早朝的地方，洛如贴身护在宋斋右后方，但他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对宋斋下手。
同洛如一齐护着宋斋的，还有另一个侍卫，此时跟在宋斋左后方。
入了殿，文武百官已经候的整整齐齐。
大殿最里侧修着一方阶梯，阶梯之上是一处平台，那把金色的椅子置在平台之上，尽显尊贵气息，那便是龙椅。
宋斋径直向龙椅走去，洛如和另一个侍卫跟在后面，最后在阶梯下停了下来，目送宋斋坐上龙椅，他们随即立于阶梯两侧，手握腰间的剑，护着天子周全。
早朝所说大都是些繁琐之事，洛如倒是没怎么听，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朝罢，文武百官退了清和殿，宋斋也从龙椅上起身，他移步到另一个侍卫面前，那人俯着身子行礼，随后从宋斋手中接过一张信纸，洛如余光撇去，看到那信纸的一瞬，竟想起来昨日在御书房，宋斋伏案写下的那张纸。
似是领了命，那人离开宋斋身畔，从侧门而出，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他叫‘胧’，同你一样，也是朕的侍卫，只不过他常年不在朕的身边。”
洛如颔首，宋斋又一次迈出步子，洛如依旧是跟在宋斋后面，他跟着宋斋走出清和殿，在皇宫中走着，洛如注视着宋斋的背影，逐渐起了杀心。
他的目标，自从一年前洛阳之战后，便一只都是杀死宋斋。
现在宋斋就在他眼前，只要他一拔剑，宋斋便会死在他的剑下，但这样，他也必定走不出这座皇宫。
握着剑柄的右手越发的紧，他双眼紧盯宋斋的背影，眸子里闪着半分杀气，半分犹豫。
他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一年前在洛阳城墙上和澹台子看着李诩的背影远去时，便做好了。
他曾想着战死在洛阳城门前，但是他活了下来。
他带着一心的不解和疑惑看着苍穹，他从一片尸骸中起身，扑鼻的血腥味和成河的鲜血已经将他麻痹，他漫无目的走出洛阳，来了长安，就是为了杀死宋斋的。
现在宋斋的背影就在他眼前，他却下不了手。
因为一年前来到长安，他遇到了苏苏啊。
他当然可以一剑刺死宋斋之后就地自刎，但是若大宋深查，苏苏定会暴露在朝廷之下，他洛如当然不会在意自己的死活，但是。
他会在意苏苏的死活，甚至在意苏苏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落泪。
突然又想到澹台子，想到他收留自己，教自己剑法。又想到洛阳之战时，他惨死宋军剑下。
宋斋可是连面都不曾露呢。
在这儿杀了他？他怎么可以死的这么容易？
许久，他皱了眉头，松了右手，这两个理由将洛如说服，他收起杀心，但这时他这才注意到，剑柄上沾满了他手心的汗渍。
不多时，洛如抬头，不知不觉竟随宋斋来到了御书房。
“洛颜。”宋斋叫着，但没有回头。
“卑职在。”洛如回应道。
“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若是有事朕会派人去洛府寻你。”宋斋继续道，仍是没有回头，但语气不容置疑。
语罢，宋斋一个人进了御书房，掩了门，只留洛如一个人愣在原地。
这皇宫地形复杂，他还尚未摸清地形啊。
于是他便像走迷宫一样迷失在宫中，晌午的时候，洛如才摸出皇宫。
回到洛府的时候厨房刚好做好饭，但此时洛如完全没有心情去吃，他钻回自己的屋子，抓起纸笔，一边想着早朝之上宋斋说的那件事，一边缠墨在纸上舞着。
洛如的字并不好看，但也是勉强能认出来的。
罢了，收了笔，他将纸折好，装进了一封信中，随后唤来下人，将信交到了下人手中，又在那下人耳边说了什么。
那下人抓着信退去，洛如便伏在案上愣了神，他怔了好久，直到一个丫鬟将饭菜端到他面前，他才猛然记起尚未吃过午饭。
看着碗筷，他心里默默念着：
苏苏，你可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