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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奶奶

从能够记事的时候开始,常常会听到奶奶说的一句话“当初你外公已经把你丢了,但是看你小小的一团,软软的又狠不下心,把你捡你回来”这句话奶奶在见到外人的时候也会尝尝提起,不知道是因为想炫耀我长的高大又健康,还是只是无聊没话说的一种谈资,但是我很不喜欢,很讨厌这样的奶奶。

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个子矮矮的,从小到大我很少见过她脱过鞋子,有时候想看看她的小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有一次乘着天晴的时候想看她的小脚,就跟姐姐妹妹商量好骗她洗脚,跟她说了之后,她果然不肯,因为她觉的洗脚没有用,她平常上炕也从来不拖鞋,她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人人说脚小的女孩子才是美,不然会找不到婆家,然后年纪小小的就把脚裹起来,那时候小没有那么疼,要是长大一点就会很疼,后来一直没脱过鞋子”难道是因为那种痛记在奶奶的心里,她不愿意去脱了鞋子看到她的脚,让她想起不好的记忆吗?看来想看她的小脚是不可能了。

奶奶常常说她自己生了19个孩子,可是现在只剩下五个了,其他的都死了,要么是养不活,要么就是生病没钱治,那时候听她说的轻松以为她不难过,不痛苦,现在想想,她可能是孩子夭折的太多了,习惯了那种痛,说出来也是一种发泄吧!

奶奶是个封建老太太,因为我的爸爸是长子,所以她希望我的妈妈能一举得男。可是现实让她失望了,妈妈生了姐姐,那时候她虽然不高兴,但是总是因为是爸爸的第一个孩子,也不至于天天摆脸色,所以也好好的伺候了妈妈一段时间。后来妈妈有了我,生下来以后奶奶看到是女孩,马上变脸,连月子都不伺候,让我妈妈自生自灭!这都是长大以后听妈妈讲来的!因为妈妈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奶奶冷落了妈妈,不跟妈妈讲话,不让爸爸跟妈妈在一个房间睡,也不管孩子。等到外婆来看妈妈的时候,奶奶就装模作样拿来鸡蛋给妈妈吃,好像从来没有亏待过妈妈一样!妈妈在外婆面前哭了,等外婆走了以后奶奶就生气了,觉的妈妈不应该哭,然后就会比之前跟过分。等爸爸晚上下班回来,就会添油加醋告诉爸爸,妈妈如何如何的不好!但是那个时候的人总是觉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媳妇从来也不敢反抗婆婆的。后来妈妈有了妹妹,奶奶看都没看过一眼,听妈妈讲,奶奶连妈妈的房门都不进去了。因为生的太多,要罚款,所以才三天就把妹妹送给了姨娘养,爸妈为了躲计划生育跑到了内蒙古,把我送到外公家里让外公带。

因为我从小身体不好,爱生病,爱哭闹,所以外公老是背着我去很远的地方去看大夫。有一次,大夫说我没救了,外公背着我回家,在路上把我丟在路边,可能也狠不下心,又捡了回去,回去以后心想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了,所以就加大了药量,听说是睡了两天。把外婆吓坏了,觉的是药死了,没想到两天之后活过来了。可把外公外婆高兴坏了,不然不知道怎么跟爸妈交待!这就是奶奶嘴里常常跟别人说我的事,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从我记事起,我都听腻了。

奶奶是个偏心的小老太太,有一次她拿了杏仁过来给我吃,我心里还挺高兴的,心想“这小老太太还记得给我拿吃的”但是我当时也没吃,就放在那里,想等妈妈回来,给她炫耀下奶奶拿吃的给我,正好二叔家的妹妹过来了,她看到我放在茶几上的杏仁,说“哎呀,怎么奶奶给她的杏仁跑这里来了”唉,听到这话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原来,是奶奶给妹妹弄的杏仁,妹妹嫌弃脏不吃把杏仁放在窗台上,奶奶可能看到浪费,就拿过来给我吃了。当然,那时候我那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肯定不会吃,直接丢掉了。

虽然后来我也有了弟弟,可是奶奶也并没有多待见妈妈,因为二叔家也有个弟弟,奶奶当然是开心的,老杨家有了后人了,但是她并不喜欢妈妈跟二婶,可能也跟她自己之前的经历有关吧,媳妇熬成婆,这中间的心酸只有她自己懂。听她讲过,她之前的婆婆要是说话的时候她没听清,再问一下的话就会挨打,做不好就挨打,所以她虽然不给妈妈婶婶好脸色,可能她已经觉得是做到很好了吧。

后来,奶奶病了,得了脑血栓,有一次我在市里读书的时候,她来看病,走的时候因为走的急我在车上见了她一面,听到她又说那话,叫着我的名字说我小时候受了多少灾难啥的,真的是眼泪控制不住就下来了,觉的她好可怜,老了又病了,以前那些不好的事就全都忘了,希望她病能快点好起来,可是现实总是那么残忍,她病的卧床不起,吃喝拉撒全部都在炕上,而且也不认人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就不记得我了,不管什么吃的都往嘴巴放,当真是越老越小了。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的样子,我在外地工作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奶奶过世了,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爸爸,问他我要不要回去,他说那么远不要回来了,反正都已经葬了,我听到又哭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哭泣,就是觉的好难过,奶奶一辈子强势又自私,到老了甚至最后的那几年在床上动不了,那种心情应该很难受吧,或者她心想赶紧走了,对她也是一种解脱吧!

直到现在,奶奶过世了有十几年了,但是她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从不敢忘,也忘不掉。或许人生是有些不如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那些你以前不能理解的事情,现在慢慢的就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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