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这一睁眼,着实吃了一惊。
入目一片红帐,怎么瞧也不该是她家里的陈设。
她爬起身,透过床账看清所处的空旷大殿,一个念头还未来及浮上,就听殿外传来一声禀报。
“王上,东歌国使臣前来上贡,已在大殿等候。”
苏念动作一顿,想到了什么,面色有几分难看。
东歌?上贡?
此情景着实熟悉,像极了她昨晚熬夜看完的一本小说中的剧情。
《错爱冷情国师》,讲述东歌公主与国师在大妖横行的乱世中,相爱相杀的虐心故事。
话说世间大妖横行,有令天地变色之能,人族皆沦为妖族食粮,为大妖所奴隶。
人国需奉大妖为信仰,为其开山立庙,香火供奉。并每月上贡,方能苟延残喘,不降灭国之灾。
她还记得小说开头,邺国王室背地修习诛妖仙法,被妖王已辛察觉,引火山岩浆倒灌灭邺国。
已辛座下掌控四个人国,其余三国闻此惊变战战兢兢,并严奉已辛之命,四处捉补邺国余孽。
男主为邺国太子,邺国沦为人间炼狱时,他正被国君找了个由头遣送出去,侥幸躲过一劫。
但在三国大力围捕中被擒,上交已辛王宫,以期待平息妖王怒火,免得迁怒本国。
苏念看着镜中自己,心头拔凉拔凉的。任谁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全然陌生,都免不了一番惊恐。
镜中人身材娇小,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实在可爱得没有杀伤力。鼻梁并不高,鼻头只是小小的一点点,却透露着精致。那双大大的圆眼,也不似妖魅般惑人。
但苏念绝不会天真的以为,原主是个柔善的小姑娘。
只因眉宇间那抹化不去的阴郁,眼底微微发黑,如血的朱唇丰润饱满,勾起时带着抹淡淡的嘲意。
苏念还想再挣扎一下,问道:“可知上贡何物?”
千万,千万别是那个人啊!!至少别让她穿成妖王已辛啊!
门外人答:“使臣说,此次抓获了邺国余孽。”
苏念眼皮一翻,险些一口气噎死过去。
好家伙,她不但穿越成了书里的大妖,还是得罪男主最狠的一个!
亡国太子谢子卿,在已辛王宫受尽折磨,忍辱负重后第一个诛杀的大妖,就是害邺国黎民葬身火海的蛇妖已辛。
以头颅祭大邺亡魂,以蛇皮、毒牙锻神兵利器,以其尸身化作山脉,将北大陆人族与妖族相隔,震慑群妖。
苏念思至此,打了个寒噤。从现在开始赶紧讨好男主还来得及吗?
已辛残暴好杀,犯下滔天罪孽,确不可饶恕。但,但她如今是苏念,她不想莫名其妙为一个大妖的行为买单!
“王上?”
听着门外人略带疑惑的询问声,苏念神色一凛,想到了妖族间的相处模式。
不知王宫能有几人对她忠心耿耿,她若被看出不妥,又不知多少妖怪伺机而动,好吞食了她的妖丹取而代之。
苏念欲哭无泪,她已无退路,只得回忆着原著关于已辛的描述,端起一副倨傲冷漠的架子,推门而出。
夕阳烧红了半边天,山风迎面吹来,苏念不动声色打量着周遭景致。
果如书中描述,已辛王宫建在群山峻岭中,因山势太高,除酷暑季节,山顶都有积雪覆盖。
门外立着的那人,一袭青绿长裙,见苏念出来,恭敬垂下头不敢多看,自觉在前引路。
看衣识人,这位大概就是已辛最得力的下属,协理王宫大小事务的青蛇妖碧姬。
苏念暗暗松了口气,她虽占了这蛇妖的身子,却没有继承她的记忆。若非有人带路,她一出门便要惹人生疑了。
王宫大殿。
苏念斜倚在座上,摩挲着鲜红的长指甲,心中激荡得像跑火车,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斜睨着下首的东歌使臣,后者伏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子,在冰冷的大殿中,竟沁出了汗珠。
东歌使臣口干舌燥,心中惶惶不安,颤声道:“已辛娘娘,我王重新修缮了神庙,新建庙宇数百,此次上贡三百余人。另外,还捉住一人,特请娘娘过目。”
已辛为妖王,群妖称一声“王上”,而在人国被奉为“已辛娘娘”。
“带上来吧。”苏念语气有几分慵懒,透露着漫不经心。
使臣招了招手,随从自殿外拖进一人。
苏念心中一跳,暗叫糟糕。
只见那少年一身破烂的衣裳,锁链穿骨而过,周身血迹斑斑。步态踉跄,赤足皲裂,披头散发,垂着脑袋看不清容颜,好不狼狈。
小说的开篇毕竟是以女主为视角,对男主在已辛王宫那段遭遇一语带过,后来每次男主出场皆是风光霁月,标准的禁欲男神,何曾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苏念嘴里发苦,就听使臣继续道:“此人正是邺国余孽,王室太子谢子卿。”
苏念吸了口气,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殿中走去。
使臣察觉已辛的动作,吓得面色发白。他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过往的使臣十之八九都进了妖腹。
苏念却并未理会他,就在使臣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时,余光瞟见已辛伸出长指,抬起了邺国太子的下巴。
他长长松一口气,不是冲他来的就好。
苏念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轻佻,少年并未直视她,眸光空洞似无聚焦。尽管浑身潦倒脏污,但在那张脸露出后,还是让人为之惊艳。
怪不得已辛折磨他,却从不伤他的脸。怪不得已辛弑杀,却独独留了他一条性命。
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这样的视觉冲击,让苏念心脏不受控制的激跳,但她想到自己之后要面临的遭遇,瞬间像被泼了冷水,冷静下来。
“谢子卿。”苏念朱唇轻起,“有乃父风范,暂且留下吧。”
这句话是根据原著的回忆内容说的。谢子卿其父谢毕安,早年曾在已辛王宫为质,为妖王舞剑助乐。
一国国君,为妖舞剑,为防伤及妖王,被挑断筋脉。这是邺国的耻辱,却是苏念此时不得不说的话。
她被架在高处,无数双眼睛盯梢,是顶礼膜拜,易是监视。
此时此刻,万万不可出错。
果然,此话一出,少年原本空洞的双目闪过一抹隐晦的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