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元年,隋炀帝登基,将并州改建太原郡,乃北抗外族突厥的兵家重地。
大业十一年,世袭唐国公李渊封抵太原,自此手握重兵、镇守一方,成为对抗外族的前线。
同年,隋炀帝杨广征战失利,被突厥围困雁门关,李渊年仅十六岁的儿子李世民大放异彩,运用通天计谋,将杨广从突厥铁骑中救出,震惊当世。
超然方外的“天下第一奇人”、净世盟盟主净元道师的挚友、判天老人洛云鉴,据此事观星排斗,断言李世民可能是定国安邦的人龙贤子,且圣受天佑,能获群侠拥戴,慑服草莽,崛起于江湖。
此事本是秘闻,但不知何原因,居然被人散布开来,不到一年时间天下皆知。
后来,传入生性多疑的杨广耳中,杨广最信任的护卫统领宇文化及凭此进言,称“人中之龙要压制天子真龙”,寡情薄意的杨广勃然大怒,全然不顾念李世民曾救君于危难,杀心大动。
幸得杨广敬重的萧皇后力劝,为杨广解释预言关键,在于李世民能“慑服草莽”,而后“定国安邦”。隋朝自瓦岗之乱以来,天下贼匪多有,加上李渊是杨广表亲,正适合委派李渊一家镇压乱民、剿灭贼匪。
杨广听了觉得甚有道理,便放过了李世民,并屡屡下旨要求李家外抗异族,内剿匪乱。李世民因此年少披甲,不到两年时间,已积累军功无数。
刀痴老翁、陈灵芷、李靖三人是首次来到李府,朱门初开就感到里面透出一股战场杀伐之气,进得大院,随处可见陈列满刀枪棍棒的武器架。李渊虽是一方诸侯,但生性朴素,李府之内也不见金碧辉煌,反而是诗词文墨多有,且多为豪壮之语。
据闻,李渊之妻、李世民之母窦氏,乃一颇有见识的刚毅女子,不仅与李渊相敬相爱,在世时更督促丈夫儿女奋进不怠。窦氏虽于大业九年逝,但英烈之气却长存李府,深受敬重。李世民更称其母为“人生首师”,母亲离世时跺足长哭,数次昏厥。
不同的家风文化,塑造了不同的家族特点。
李府信步,除了刀痴老翁武道修为深不可测,神态自若外,陈灵芷和李靖均感到一种迫人肃然的气势。在西域生活十年的陈灵芷,更感到有股隐隐的排斥之力,让她颇为紧张不安。
李世民先派人知会了父亲李渊,又安排人带童家三兄弟及李靖去药堂疗伤,再吩咐家仆打扫厢房,并特意交代,留出一间雅致的房间给陈灵芷。陈灵芷在一旁听得安排,心下感动不已,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小丫头,你可别再哭了,否则我老头子都要伤心失态了。”一路行来,刀痴老翁已经深知陈灵芷虽长自魔宫,但娇弱善良。他实在很好奇,纵然陈灵芷本性纯若莲花,但血海滔天的邪恶凶地,怎能容得这样一个小女子生活长达十年。此中必有隐情。
刀痴老翁也曾猜测,莫非她那兄长有过人之处,才能护得这小丫头周全。但在小庙中见过她兄长一面,也未见多大能耐。刀痴老翁百思不得其解,认为这是生平遇到的最大怪事之一。
李世民引刀痴老翁爷孙、陈灵芷到膳堂,敖师、童淮涧、独孤云也陪同前来,刚落座不到片刻,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就已备好。
李府一切井井有条,引得刀痴老翁啧啧称赞。
“老痴,你来太原郡应该不是碰巧路过吧?”敖师举起一杯酒,望着刀痴老翁。
“敖老头,老夫乃苦命之人,可没你那种游山玩水的逸致。”刀痴老翁给旁边的孙儿夹了口菜,回道,“老夫此来有重要使命在身。”
“是为了见唐国公?”
“不错!”
敖师玩弄着手上的酒杯,不再言语,片刻后猛的一饮而尽,道:“唯担心,时机恐仍然未到。”
刀痴老翁目中精芒射出,“天下百姓已不能再等。”
一旁的童淮涧、陈灵芷、独孤云听得二人无头无尾的话,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李世民若有所思,稍作沉吟,举起酒杯对着刀痴老翁和敖师:“二位前辈请先用膳,家父虽至情至性,但绝非不懂势之所趋的人。”
刀痴老翁闻言眼睛发亮,一拍桌子,大喝:“好,人龙贤子,老夫真是服了你了!神州有后辈如此,何其幸哉。且让老夫敬你三杯。”
话毕,刀痴老翁连饮三杯酒,一脸畅快之色。
敖师望着李世民,没有说话,也满是欣慰之色。
“痛快,痛快,老夫意欲再向贤子讨教一事,不知可否?”刀痴老翁放下酒杯。
李世民闻言,连忙起身抱礼道:“仙翁折煞世民了,但凡所知,言无不尽。”
“贤子认为当今天下,最大的危害为何?”刀痴老翁紧盯李世民,正色道。
这个问题的抛出,突兀之极。但一刹那间,在场每个人都感觉到,老翁这般询问,必有深意,一旦李世民回答正确,可能会有一场重大的机缘。
须知,刀痴老翁本就是前辈高人,背后代表的“净世盟”更是非同小可。
但这问题实在是似易实难,每个人都能给出自己的答案,但谁又知道老翁想要什么答案?
李世民皱眉,没有立时作答,低头开始在膳堂内来回踱步。
满座之人都屏息静气,想看看这个智慧超人的贤子,能亮出什么不同凡响的回答。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李世民终于停步抬头。
众人竖耳倾听。
“其实世民心中已有答案,但这个答案模糊难解、且有故弄玄虚之嫌,故迟迟不敢抛出。”
“贤子但说无妨。”
“世民曾认为,危害天下最大的,乃是庙堂之上,君权肆虐、暴政横施。但凡帝王爱民如子,则四海清平,如遇商纣秦皇,则命如草荠。隋朝开辟,文帝禀鲜卑族人粗犷之风,随意随性,杀性甚重,以致多次改法、以杀代罚,朝堂上下日积月累、愈发漠视生命。”
“至杨广登基,杀性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杀父杀兄,天下人终日惶惶,只觉命悬一线,无人敢半分越矩。三伐高句丽,劝止则杀,满朝尽是阿谀之言,伪话弥天。妄动武力的后果,就是搜刮民财殆尽,使得民不聊生,终激起民变,天下乱民盗匪扫之不尽。如此种种,无不可说是帝王之过。”
童淮涧大惊:“二公子,谨言慎语、祸从口出啊!”
“无妨,统领莫慌,今日在堂的都是高人亲友,世民心中自是有数。”
童淮涧不再言语,但神色仍是不安。
“那贤子之意,是否当今天下最大的危害,就在于暴政横施的杨广?”刀痴老翁插问。
“如果是两年前,世民确实如此所想,但历经两年从军,与外族和乱民各种势力交战,见到了很多被煽动赴死的民众,世民看法已经大变。其实,当年的杨广,身上也具备成为明君的特点,不过,他陷入了奸佞的诱导玩弄而不自知……”
李世民望着众人,一字一字地说:“当今威胁苍生的最大祸源,可能是一种隐藏在冥冥之中,引人疯狂嗜杀的神秘力量!”
一股冷意,难以遏制地在众人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