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鑫用手将剑轻轻格开,坦然自若,慢悠悠说道:“小的姓吴,单名一个鑫字。地道的山下赤岩橘村人。军爷若是不信,可随我去查证一番。”
一个镇少则万儿八千人的,来来往往又这么多。你能记得清一个平头百姓,吴鑫是不信的,摆明是要诈我。
“大人,该走了。不要耽误了军令。”
手下催促着,军爷见吴神色淡定,不似说谎,便收了兵器,淡淡说了句:“滚吧,即日起皈依山封闭,要砍柴去别的山头。”
吴鑫正巴不得,牵起文双双的手,急急下山去了……
橘村还没到,泥路两侧的田地里植满了果树,码得整整齐齐。
“好一派田园风光,双儿姑娘你说是不是?”
等了会,也没人搭理他,吴鑫尴尬地望向文双双,只见她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双儿,你心中有话,但说无妨。”
“先,先生,这里已经出了皈依山地界。我要回家去了。先生,就此别过!”
话语轻轻柔柔,却是结结实实给了他一道逐客令。
吴鑫寻思这一路遇上的不是兵就是匪,都算不上友好。
独闯异界并不明智,随即紧了紧背上的柴篓子,手搭上双儿的肩膀,笑呵呵到,
“说啥呢,这么见外。你这小姑娘就不爱说话,先生要给你做个家访,和你的父母好好交流下。”
也不等小姑娘回话,半推半就带着她继续前进,算是赖上了。
临近村口,山间的薄雾到这就散去了大半。山脚布满了依地势而建的小房子,也渐渐有了人气。
村口一边树了块木牌子,上书【橘村】二字。不是简体汉文,是一种类似甲骨文的象形文字,吴鑫却偏偏识得,他自己也很纳闷。
另一边则是好大一洼碧绿的池子,清澈见底。山上泉水汇聚于此,又不知流向何处。
吴鑫早就想要清洗一番,把肮脏稀烂的衣服扯去,满是破洞的裤腿也一并撕掉,只留了个“沙滩短裤”,呲溜钻进了池水。
在水中每个毛孔都爽通透了,他才美滋滋地探出头。
池塘的另一半边,不知何时站满了村民。有牵着牲口饮水的,有在涮洗衣物的,还有提着马桶望池子倾倒污秽的。
吴鑫捏着鼻子一下窜出池塘,生怕自己会烂在里面。
“你们橘村的人,真是太不讲卫生,太不环保了。”
文双双窃笑,身后跟了妖怪先生一路骂骂咧咧着,走进橘村。
走了好一段,还没能到她家门口,这小小的橘村竟有如此多的弯弯道道。
吴鑫暗中观察了下,文双双这小丫头,大有带他兜圈子当猴耍的嫌疑。
自己虽然生得阳光帅气,但此刻光着膀子,着实有伤风化,家家户户少不得闲言碎语。
什么变态,流氓,疯子之类算是轻的,竟还有怀疑自己对文家女儿图谋不轨的。
饶是他面皮深厚,都险些抵敌不住。更别提那个小姑娘了,早捂着耳朵小跑逃离……
一路登高,两人来到橘村角落的小山包上,这里孤零零立着栋木头房子。
“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门扉“吱呀”开启,正中站着位妇人。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满脸麻子,眼露凶光。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砍个柴这么磨叽,快去把这衣服洗了。”
吴鑫将柴禾篓子放在地上,甫一开口,
“你好,我叫吴鑫,是文双双的~”
话音未落,那妇人厉声尖叫起来,身上肥肉一阵乱颤。
“好哇,你个小浪蹄子。这么小就去领个野男人回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甩出手中的洗衣木盆子,要去找家伙什揍人。
事出突然,吴鑫眼睁睁看着一盆脏水劈头盖脸浇来,将自己淋了个通透。充满汗臭味的衣衫将他埋没,那味道怎一个酸爽了得。
“双儿回来了,咳咳。外面有客人嘛,快快请进来。”
屋内传来沙哑虚弱的嗓音,好似破旧风箱发出的。
文父有请,文母只得暂且作罢,丢掉手中的棒槌,将衣物一件件重新拾回盆内。
双儿姑娘自屋内取了块干净抹布递到吴鑫手上,随即乖巧的帮着母亲收拾。
简单擦拭一番,吴鑫步入屋内,穿过厅堂,进到了里间,文父正半卧榻上。
文家有些清贫,屋子不大却隔了间小书房。屋里没什么豪华摆设。空气中萦绕着淡淡墨香,墙上的字画随处可见,架子案板上多有书籍笔墨,颇有点书香门第的味道。
“在下文华仁,傲狮赤岩人氏。外边的是拙荆明氏,还有小女双儿。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吴鑫看着榻上的文华仁目瞪口呆,他没法将门口的市井泼妇与这文绉绉的老头联系到一块,读书人的口味确实难以揣摩。
“哦,不敢当,姓吴名鑫。文先生,小子才疏学浅,莫要这般说话,还是饶了我吧。”
文华仁捋捋胡须,哈哈一笑,连连怪罪自己又犯了掉书袋的臭毛病。
“宁静致远,这字写得有味道。”
吴鑫对着室内墙壁上的一副墨宝品评了一番,毫不吝啬溢美之辞。
他其实也看不出门道,只见落款是文华先生,便是一通夸,准没错。
果然,文华仁微眯双眸,喜形于色,病情都好了大半。
“小吴,从事的哪门行当。我见你眼光独到,品味不凡,甚是好奇啊?”
吴鑫摆摆手,随口说道:“晚辈就一教书匠,不值一提。”
“哦呦,同行。我们应当多亲近才是。”
一老一少正聊得热络,可谓相见恨晚。文双双恭恭敬敬地端了碗汤药进来,两人一时都没有察觉。
“父亲,吃药了。”
话茬一断,文父一阵咳嗽,脸色潮红,赶紧服药。
双儿姑娘腰间挎个布包,鼓鼓囊囊的,一两卷书都从袋口挤了出来,想必是要去上学了。
文华仁抓住吴鑫的手,指着他,对文双双说道:“双儿,这位小吴先生见多识广,学识渊博。能认识他,是你莫大的福气。”
文双双看了眼吴鑫,走到父亲身边细声耳语几句,不时打量着眼前的妖怪先生。
文父面色变得凝重,抓起吴的手腕探了探,沉声问道:“小吴,你这脉象全无,倒真是怪异。”
吴鑫一听,赶紧伸手摸了摸,又朝心口一捂,心跳脉搏全无。
活死人?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难怪双儿姑娘一直害怕。
“小吴,小吴?”
吴鑫赶紧回过神,绞尽脑汁想个法来把这事圆过去。
“文先生,晚辈自小得了怪病,脉象变得极其微弱,常人难以觉察罢了。”
文华仁也不是医官郎中,不再深究。为女儿整整衣冠,他随口问道,
“双儿,范先生还好么。这段时间我不在,辛苦他一个人了。”
文双双眨巴了眼睛,低声回了句:“昨天范先生没来,听说也生病了。”
赤岩镇只有一所小学堂,各年龄的孩子混在一起上课。授课的仅有文与范两位先生。
文华仁急了,忙追问到,
“那你们在学堂是怎么过的?”
“陶老先生领着我们做游戏,可有趣了。”
陶老年事已高,不能再教书授课,平日里负责赤岩学堂的一些杂务。
“这下子孩子们的功课全要落下了,如何是好。”文父突然抬头盯住吴鑫,目光灼灼。
“小吴,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代我为镇上孩子们讲学几日?”
文华仁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本想拒绝。但文父自身侧木阁中取出大摞卷宗交到他手上,吴鑫随意翻了翻。
全是备课的教案,上次教到哪,下回教哪些,重点难点,甚至不同学生学习过程可能遇到的困难都一一列出。
吴鑫再看卧病在床的文先生,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他郑重地卷起教案,拍拍文双双,
“双儿,走,上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