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清晨的阳光，也穿不透白玉石彻就的地宫宫墙。两宫都是这样，装满野兽油脂的灯火映照得地宫四处长明，两宫本就为侍奉神明而建，在宫中用火，自然不会被神明惩罚，反而每一盏油灯都有神力加持，长明不灭。在这里，白天与夜晚其实没有什么分别，分别只在平时几乎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石年如今危襟正坐的坐在安放在大厅的一块大石墩后。石墩似乎是以整块巨石生生削成的平整面，上面正平铺这一张巨大的硝制兽皮地图。
石年的对面有一个耆艾老人，有些吃力的将整个脑袋恨不得趴在地图上。
“父亲，有时候就连我也想不明白。凭父亲的修为，与宰主一般保持在中年形貌岂不是方便许多。”
原来那耆艾老者正是石年的父亲，樕山氏大巫祝，典。修行九境，开窍，伐脉，洗髓，导气，合丹，金身，化神，还虚，道化。三十多年以前，常横空出世之时他已是道化境，本来便是族中众人所推举的下任族长。当时常血腥镇压反对他的人之时，许多人期望他的出手，力挽狂澜。只是他的不闻不问，终于让许多人明白了，常的夺权，早已得到了他的默许。即便直到现在，想不通的还大有人在。只是后来常的表现甚至比典更为夺目，继位将将三十年，就由当初的金身境修至道化境，如今更是身具天主重光的宏伟法相。凭着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压下了族中不同的声音，带领着樕山氏蒸蒸日上，直至现在成为东洲首部，虽无统领之名，却有其实。
只是即便如此，族中还是有一些声音，认为典一脉在积蓄力量，准备重夺权柄。只是无论是典还是其子石年，对这样的说法自然嗤之以鼻。就像如今，身处密室之内，言行皆可无忌的二人也从来没有一句话提及大权，只是闲谈。
“自然之道也是道，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只不过是法地之道罢了。既然如此，何不舍弃期间的弯弯绕绕，遂行自然之道？”
“按照寻常人，似父亲这般年纪，早该到了寿尽之时，届时父亲该如何自处？”
“修行一事本就是天道之贼，真到肉身寿尽之时，我将其还给这方天地便是了。这些事与你多说无益，难得你今日来寻我，说说看，是不是关于那孩子之事？又或者是想不通为何今日常大异寻常，耍了已经经年不耍的权谋之术？”
“孩儿驽钝，确实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当初宰主碍于修为不高，若要族人俯首帖耳，用些权谋是理所当然。只是如今即便是父亲或许都已不敌宰主，为何今日竟会再拾起这般微末小技？”
“微末小技？”一直没起过身的老者典仍是躬身盯着地图的老人耸了耸肩膀，对儿子的这个评价相当不以为然。“若只是为了权谋而施用，说是微末小技也不算错。他今天这般做，只是为了引人入彀罢了，本来就是粗浅的伎俩，世事或许迷障，你们却连这看不透，太过愚钝。”
“今日那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累宰主亲临夏舍，若只是寻人，随便唤一个奴人来便是。”完全不理会父亲话中的嘲讽意味，继续问到。
“小娃娃的身份再是寻常不过了，只是他所带来的消息不寻常。常亲自来是为了保住小娃娃的性命，若是唤奴人前来，难保有人铤而走险，将小娃娃灭口。至于这么做，一是小娃娃可以将消息告诉羿，这件事他不方便做，若是由他来说，难保羿会拾起蛛丝马迹，顺着脉络发现当年之事。这事虽然我们做得并没有什么愧疚，只是于道义而言，却又亏欠；二是他不愿再多造杀孽，虽说我二人心有高远之志，我与他的不同就是我从来不会看脚下的蝼蚁，而他却是真正怜惜世人。”
“告诉羿什么消息？”
“黎部被灭族的消息。”
“黎部？”
“便是十七年前你亲手驱离湣泽的黎部，虽然说不上什么迫不得已，到底而言，还算是仗势欺人。”
“啊，这般小族，当年便已手下留情。我记得还有一个与我一般年岁的男子，曾与我搏斗，后被我失手所杀。”
“对，那个最后死于你手的男子正是如今你账下兵勇，蚩尤的亲父。”
陈年旧事重又被提起，骤然听闻这件密事，账下兵勇甚至可能是为了复仇而来，但是石年还是一脸的平静，似乎这件事在他心中翻不起任何波澜。
“无关的事孩儿也没有兴趣听，孩儿只想知道，宰主命我来与父亲讨教到底是所为何事。”
典没有接着石年的话，而是终于挺直了腰，可腰即便是直了，背却还是驼着，静静盯着石年看了片刻，而后才说道：“不错，颇有几分忠犬的意味。就冲这一点，他选你就没选错。只是有些遗憾，为何不选羿担当此任，不过说起来，若是选了羿，我与他也走不到今天。”
应该需要自己做些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是宰主授意父亲来告诉他。他眉间攒了起来，似乎对父亲称自己为忠犬颇为不满。
“常要你做族长。”
“什么？！”真真被惊吓到了的石年从石凳上弹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宰主与父亲如今都已修至化境，寿元漫长，如今正是春秋鼎盛，宰主为何会急着传位。而且孩儿修为浅薄，难当两宫之主的大任，父亲莫要再说笑话。”
“不会再有两宫了。”重又低下头来盯着地图的典丝毫不在意石年心中的震撼，继续说道：“你会带着一支族人重新寻找宜居之地，本来我属意羿担此重任，只是如今看来，他还是有些溺爱孩子了，雏鹰日日待在父亲的羽翼下，还怎么翱翔。”
石年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再坐下，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将他砸得回不过神来，又怎么会有心思在意到底是坐还是站。
“知道太多，对事情反而无益。你不必再多问，往后的路，你们就要自己走了，虽然你我父子之间本就淡漠，你就权且将这当做为父对你最后的交待吧。”
“如此大事，又如何让孩儿不问？你与宰主究竟在谋划些什么？我樕山氏如今正蒸蒸日上，难道你们要亲手断送掉我族来之不易的这些成就？”
“成就？”再又站起身来，仔细审视石年的典，带着嘲讽意味反问到。“你将这些当做成就？你想过没有，若是没了常，即使有我在，我们樕山氏会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盛景？不会的，没了常，樕山氏不过是一个有着寻常强者的寻常大族。没了常，樕山氏又会如同其他洲的氏族一般，多数的族民每日都会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可即便是我樕山氏，造就这般繁华的也不过以东洲其他氏族的付出为代价所带来的假象罢了。一个只靠着常维持的假象，若是有一天人们发现支撑假象的柱子突然不见了，就算是我也挡不住其他氏族的反扑。这样的假象，你还会将它当做成就吗？
你们一直都很不解，当年为何我会默许他血洗氏族，甚至我的亲族都任他宰割，只是为了支持他做这族长？你不会知道，他当年描绘出来的图景是如何动人心魄。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忠诚于他，不过为了报当年救命之恩罢了。我不一样，我只是为了他展现在我眼前的未来不惜此身，只是可恨之处就在于，即便是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最信任的部下，都不能分享这般动人的图景。大道高远，或许真的只能是我们二人独行。”
典挥手打断了石年准备问出的话。
“好了，这是我能说的全部了，终有一天，你会都明白的。放心，我与他都暂时还死不了。”
“那为何宰主不将大位传予羿，我听闻天帝降谕时，还赐下了灵药，修行一事已经不成为障碍了。而且即便他不会修行又如何，有父亲与孩儿倾力支持，甚至都不必宰主亲自出手，他也可将族长大位坐稳。”
“我与你不同，你可以为了报恩，做他们父子二人的忠犬。我要的，即便是我最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欣赏的后辈，也给不了。终有一天，你到了为父的境界，知晓了我的作为，到时再回过头来多想想今日我们所说的话吧。”
说罢又埋首地图，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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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过来的云绰与丽女终于有时间研究临别时羿所交予的两卷所谓修行功法。两人各自摊开一幅卷轴，丽女便发现了一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她不识字。
于是略有羞赧的看向云绰。
而云绰却像福至心灵一般，突然变得善解人意，假装没有看到丽女摊开又合上的动作，反倒自然而然的有些高声念起自己手中的兽皮卷。
“夫气者，盘古辟混沌而化之，无分阴阳，不归五行。元气生，而有气形之分。由是时天地初分而有气型之始，谓之太易。天地分，天灵出而有型质之变，谓之太初。太初者，划阴阳，分五行而有万物。。。。。。”
丽女粗略听来，前边说了一大段话，除了开篇的故事，有用的只有一句，修行根本为元气，其余皆是一些人人晓得的开天辟地的往事。继而大致说了修行的境界之分。然后详细讲了当初天灵传法人族的具体导引元气的法决，再往后便是具体到各境界的修行之法。
“依这卷籍所载，前四境不过是筑基之镜，为何还要分那么细，真是啰嗦。”
“说的是，谁知道呢。”
“看看你那卷。”
丽女闻言，便将手中的兽皮卷递给了云绰。
“夫气者，盘古辟混沌而化之，无分阴阳，不归五行……”
……
“感情他们这些都是抄的吗？”
云绰还真说对了，当初天灵传法，乃是无字天书，谁都知道其中定有玄妙却又解之不得。而后不知何时开始，突然就有了见载于卷籍《参同契》。再后来，方才有了功法相异的百花齐放。只是不论怎么变化，都无法逃得《参同契》的窠臼。因此才有了迥然相异的两卷功法却相似的开篇。
真正细读下去，功法的行气脉络，合气之法都不相同。合丹之后尚有五行之分，阴阳之别。本来该修习何功法，应由族中修为高深之士细细探查之后再行定夺。只是一来他二人是乃无垢琉璃躯，谁都没经验；二是这两卷功法本身就只含前面的五境，并没有合丹之法。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常思虑到，只要没合丹，五行未定，以后改修其他功法也是来得及，若是一旦合丹之后，便定了大道根基，是不可能转而修习其他功法的，因此并未将后边的功法补全交予二人。
“据伯常册中所载，不论是神亦或人，体内拢共有三万余小窍，三千六百大窍，七百二十穴。其中窍中只有九窍为人所用，余者皆是闭合之状，而九窍所定，乃是人生老病死之根本。若要踏入修行关，就必须要开得其余窍穴，方可引元气入体。而穴，又称气府。是入体之元气所居之处。若无气府，元气也无法久留于体内。其中穴又有一百又八大穴，称为紫府，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分别对应天地阴阳与五行。而紫府就决定了修习之法的乾坤阴阳五行造化，乃是根本中的根本。”
两人都是无垢琉璃之躯，自然不必再为开窍烦忧。于是将两卷一册看个大概后，便与丽女直接由第二境开始修习。
第二境称为伐脉，乃是引入体之元气汇聚，缓缓冲击体内郁结气脉。否则气脉淤塞，即便是再多元气，也无法导引至气府。而引元气，首先要感应到元气。依据卷中所载，两人沉神静思，日月升落，云卷云舒，海潮起伏。直至心神与周遭有了共鸣，似乎天地都随这一呼一吸而起伏，修行之人称之为入定。入定之后周身窍穴自然洞开，于是便有元气灌体，其中玄妙不可尽言。
元气灌体，而后便是冲脉。若是有大机缘之人，在元气灌体之时，还会有了心神与元气感应之法，这便是元气导引的前提。若是抓得住，便可无师自通元气导引之术，大大减少滞留第二境的时间。因为对于修行之人而言，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无修习而长寿者，不过区区六十之数。若是跨入了修行的大门，开窍者百岁，伐脉者百五，洗髓导气者三百，合丹五百，自金身起，便寿元无定了。有那被称为水雾金身的修者，便是连五百之数都凑不齐。只是概而言之，不会少于上千岁寿元，甚至止境道化传说中甚至可与神明同寿。
之所以有这说法，是因为自人族开始登山修行以来，第一位道化境，传言乃是第一个将无字天书参悟出《参同契》之人，名为禺强，现在仍高居神人榜之前列。
说起这神人榜，也不知是那个好事之徒所列。与之一并现世的还有神兽榜，杀力榜等一些榜单。最初，一些有灵之族权当个笑话，并没有如何当真。只是当有几桩登高之人击败位序稍逊之人的传言传遍天下，万族渐渐的便将此榜当成实力的标识。再之后万族间的争论便是为何要为人族单独设一榜这类的事情上去了。
只是这类趣闻轶事，正在尝试伐脉一事的二人当然是不知道的。
若是寻常人，到了冲脉这一步，就要一边深刻感受着元气冲击脉结的犹如万蚁噬体之苦，一边还要摒弃身外痛苦去入定。这便是修行第一关，只有跨过这关，以后才有可能面对百倍痛苦于此的洗髓。
所谓修行关，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七情六欲五感罢了。伐脉洗髓的痛苦，气与神接失败千百万次的怒，合丹成功之喜，金身有成之乐。还有统称上三境，玄之又玄的化神，还虚，道化。随之而生的心魔，喜怒忧思悲惊恐，生死耳目口鼻淫，滋生无定，袭来无迹。一步踏错，就是成魔的万丈深渊。因此寻常修者称修行为‘以针锥之地立于万丈深渊’，这其中包含了多少血泪，只有踏足其中之人才可知晓。
显然，云绰与丽女虽然性情上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在修行一途，天赋真可以说是一骑绝尘。两人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与天地相合。而后的伐脉，虽然元气汹涌而至，只是似乎两人并没有如同卷中所载的一般麻痒刺痛，元气一路顺遂无比的直捣气府。
沉醉于元气倒灌的酣畅感，就如同在密林中深吸一口清新之气。原本只有口鼻喉可以感受，如今却是浸润全身，且强烈百倍。
只是似乎云绰脑海突然闪过一丝感应，马上将心神抽离出来。原来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正午，孩子们早已醒来，只是不知道二人在火红巨木的火红树冠之下为什么静静坐着。不敢打扰的他们只是远远看着，眼中还带着担忧，似乎害怕好不容易寻到了依靠就这么死了。
他们当然不会死，因为不知丽女何时醒来。不便自己再脱个精光去逮鱼，就唤来两个善水性的孩童下水，有自己在一旁看着，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难得的悠闲时光，看着孩子渐渐重现的笑脸，云绰心中的孤独之感也淡去许多。
苦难，终究会使人快些长大。不论是已经学会照顾人的云绰与丽女，还是整日里嬉笑苦恼的孩子，谁都不敢提起或许已死，又或许身陷囹圄的父母族亲。只是每当暮色深沉之际，假装睡去的众人透出的沉默，似乎又在提醒着他们不要忘记残酷的现实。
同样沉默的，还有在天井纳凉，凝望夜空的常与羿。
似乎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还是常先开了口：“石年知道了我的意思了，救下的人我已安排好暂时安置的密地与暗桩护卫。事后自会有人将他们送到那二人的所在，到时你与他们一同寻找少绰便安全了。”
“你自污己身便罢了，何必还拖着我？虽然直至现在，我仍然不知道父亲的谋划，我也从未问过。只是即便是父亲也要如此小心翼翼，终究不是小事。后路呢？族人呢？若事有不谐，你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这些我已有了安排，无论成败，都决不至于伤筋动骨。况且无论事情成败，对我族，对天下人族而言都是一个真正壮大的机会。至于抓不抓得住，就看你们了。”
“族兄怎么办？就让他这么做个傀儡？”
“傀儡？往后族中大事由他一言而决。以一人之身，统领全族。族中大小位序皆出于其一人之手，只凭他一人之喜恶，怎么能说是傀儡？”
“得了吧，他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
“世事难料，谁知道呢。只是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走什么走，说不定我还在你之前死呢。毕竟我都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境界，总之不会低了去。我？凡夫俗子一个，再过二三十年，都已老态龙钟了。这事过后，干脆我们父子别再见面了，否则到时我比你还老，看着一个如此老相之人叫你爹，你也受得住？不然干脆咱们反过来，下次相见，你叫我爹算了。”
“滚你的蛋。”听到儿子的胡言乱语，常笑骂了一句。
“你已得天帝青眼相加，往后说不定有大际遇。这几年来，我知道你一直没吃那丸神丹，还是吃了它吧。咱们家啊，有一个胸有大志就够了，你可以为自己多想想，反正我们又没欠这天下什么事，反倒以后该是天下欠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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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没有什么变化，空旷，石凳、石桌、兽皮地图、兽油灯。不同的是相对而坐的是石年与其胞弟荼。
“荼，当年我夺你之职可还怨我？”
“自然不敢心有怨怼，只是我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开始虽然我能揣测到宰主意欲将你二人罢职，我其实也想不通。后来我与父亲说过此事，得蒙他指点一番，虽然直到现在我仍然看不透，却也有了一些朦胧的想法。父亲与宰主早早便定下了一些大事，因为一些契机，他们或许认为时机已到，准备发动了。
而我们。”
石年顿了一顿。
“据说海外东荒君子国有一黑白棋，落子双方各执一色于纵横各十九道经纬间纵横捭阖。如今不论你，我或是庆甲，如今都要做宰主与父亲手中执的或黑或白的棋子，一旦身陷局中，再难抽身，往后再也不得自由。若你心中不愿，我与父亲求情，让你就此隐姓埋名，寻到一个妥善安稳的去处。”
“能为氏族效力，即便为棋子也欣然往之。”较石年相差不过六岁的荼，骤然听闻兄长刻意为之的交代，心神沉稳依旧。
石年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心有大志，父亲与我都是知道的，或许你会不甘心就此沉寂，但也绝不至于为野心所蒙蔽。对你，父亲与我都放心，方才我是真的希望你爱惜己身，就此远离是非，毕竟我们这一脉，表面看着荣耀、高贵，其实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只是你既已决定，我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为何单与我说及此事，不与庆甲一起说？”荼问出了心中一开始便有的疑惑。
“因为他是一枚弃子。”
直到此时，荼的心神方才摇曳，不可置信的看着石年。他不敢相信平日里谦爱兄弟的兄长竟然会如此平静的将庆甲置于死地。
“成大事，必有牺牲。你不必太过介怀，便是你我，当死之时，死便死耳，有何不可？更遑论庆甲乃是自取死道，关于此事，不必在说了。”
言已至此，向来心思深重不下于羿的荼沉默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