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丰酒楼有道菜,只赠有缘人,名字也很特别,叫做溯梦回春。
这道菜的由来倒很玄妙。
说是在一冬日里的寻常午后,少东家小憩。梦见与仙人手谈,棋局快到尾盘时,少东家便向仙人发问,传说中观棋烂柯的两位仙人如今修在何方仙山。
仙人骤然离座,大不悦,说道,人世间的消息你打听便罢了,怎地还要管起神仙来?
说罢,便甩起袖子凌空一踏消失于青云之中,待少东家醒来时人世间早已春回大地。
少东家叫做顾钰黎,人称顾小公子,温文尔雅,淡泊高远,交往之人皆是高洁之士,无一不对其交口称赞。唯一可惜的就是顾小公子在幼年的一场变故中失去了双腿。
再说方回,今天刚一进入天丰酒楼,一自称马叔的中年汉子便迎了上来,说是少东家有请。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来人请的是自己而不是“苏启和”后,方回才跟着中年人去了雅间。
方回这几天被各种各样的人纠缠怕了,大部分都是来寻仇的,弄得他每次都要强调好几遍。他也能理解,自己和苏启和同住一家客栈,就苏启和那长相,不清楚底细的人谁不会把他当女子?
这顾小公子见到方回,也不多做寒暄,第一句话却是:“听闻太桑四季温暖,不似乾元这般霜天雪寒,我腿脚有疾,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去那边休养?”
方回挠了挠头在一边坐下,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开解道:“想必是有机会的。若顾兄不嫌弃,过一段时日我回太桑,顾兄可与我同行。”
顾钰黎轻声笑了笑,眸中一丝寒意转瞬即逝,对一旁站着的中年人点了下头。中年人出去了,不消一会儿进来了四个极其娇俏的女子,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锦匣。
方回不知何意,只盯着顾钰黎,等着他解释。只见顾钰黎随手一挥,四个匣子旋即开启,里面赫然是四本武学秘籍。
“这是溯梦回春,想必方兄也有耳闻。”顾小公子一一指过匣子,“元一、监星、浩横三山之外,再加剑穹剑谱。你我有缘,挑一本赠与你吧。”
方回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如玉公子,想不明白他的用意。什么时候这些门派内部的武学秘籍也像萝卜白菜一样随意相送了?若这秘籍修炼得来如此容易,岂不是天底下人人都能超凡入圣,人人都是李言越了?
见他不接,顾钰黎也似乎早有预料:“瞧不上?也难怪的,这些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若不喜,我这里倒还有一物相赠,说不定以后你用的上。”
方回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一时迷惑更甚,那是一只小巧的白玉瓷瓶,他正欲打开瞧一瞧里面是什么东西,顾钰黎立即阻止道:“别动。这个里面的东西是保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方回仔细检索了自己的记忆,脑海中全然没有关于这个顾小公子任何线索。“为何要送我这些?”
“风雨不回,晴阳不回,几回魂梦与君同。罢了罢了,今日便到这里吧。马叔,帮我送客。”
那个温文儒雅的顾小公子说完便不再看他,只把目光投向窗外。
那窗外是次第亮起的灯笼,是直上云霄的炊烟,更是热闹非凡的人间。
越府。
越大善人听说丞相公子要借一笑狐,非要摆张酒席好生款待,若不是刘福远一直插科打诨,就凭一个目无下尘的苏启和还指不定能让国舅爷的这场酒席冷成什么样子。
酒过三巡,越大善人才满意地领着众人往一处别院里走,这别院是专门用来养些珍奇异兽的,别说是白毛的狐狸,就是每个色儿各来一个那都不在话下。
国舅爷也大气直接就送了,不过提醒他们,这狐狸脾气忒怪,开了笼子也不走,谁唤都不应,整日里吃饱了睡,还吃的都是些精贵玩意儿。若不是国舅爷家底深厚,说不定都养不活它。
别院的管家打开笼子,轻声唤它。那白毛狐狸动都没动,枕着尾巴睡得安稳。
苏启和用剑柄戳了戳方回,示意他上前去看。听说这东西味儿极骚,若不是李言越一再叮嘱,他苏启和就是死也不会想要碰它一下。
方回撇了撇嘴,白毛狐狸他在谷里的时候曾碰见过一只,当时还把它抓住打算养起来玩,结果被师傅一顿暴打躺了三天的床,只不过那一只没国舅爷府里的这一只个头大毛色纯。
方回走进笼子里踌躇不前,不知该怎么叫它。
一笑狐?那是百姓给起的,狐狸又不知道在叫它;学狐狸叫?狐狸怎么叫的?狐仙?狐妖?
“抱走就行了,你不会是在考虑怎么叫它吧?你应该没那么蠢。”苏启和一惯毒舌。
“噢,对不起了,我就是这么蠢。”方回瞥了他一眼,一边腹诽一边走近狐狸小声问它,“我带你走,走不走啊?”
狐狸仍然没什么反应,尾巴摇了一下哈了个哈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方回心下暗想,算了算了,若是它真的能听懂人话,那还真的是地宝天狐了。
他刚想伸手去抱,只见那白毛狐狸猛地睁开了眼睛,绿莹莹的眼珠子泛着光。
它起身抖了下毛,原地转了个圈,从软垫上跳下来,又灵巧地跳到方回肩上。
众人皆是一怔,今日这狐狸姿态较往日不同,难不成真是地宝?
越大善人看着顺毛狐狸与方回亲近,笑哈哈地捋着胡须,对方回说道:“方回小友,之前众人眼拙皆不识这人世地宝,如今见这毛崽子如此灵性,老夫倒有些舍不得了。”
越大善人的话音刚落,眼神直对上白毛狐狸的眼睛,他忙不迭地打着哈哈:“老夫说的玩笑话,不要当真。”
等方回等人走后,越大善人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那白毛狐狸的眼睛绿得不像话,阴恻恻,渗着光,看得他浑身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