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顾名思义,是一片云的海洋,围绕着大陆飘散不定,翻滚如汪洋。据说在遥远的过去并没有云海,人们都生活在陆地上,一场巨大的变迁使星球的磁力发生变化,特殊的陆地受磁极影响悬浮在空中,云海凝结成犹如真正的海水一般,浮空岛上的人通过不断地研究和发展,掌握了使用浮空岛上特有的矿石与云海特性,在云海上驾着飞船遨游的技术。然而由于断代的年历,过去的很多历史已经难以考究,如今大陆由于云海的长久遮蔽,耐阴植物蓬勃生长,同时生存着许多原始危险的生物,只有为了满足好奇心的冒险家或是要钱不要命的宝藏猎人才会穿过云海上的云坑,到地面上探险,结果常常九死一生。
关于云海是如何形成的有诸多猜测,尚且没有一个统一的论断,不过可以肯定它的形成与星球的磁场密不可分。云海之上的浮空岛都是由特殊的矿石所形成的,也成为了飞船必不可少的原材料。精心打造的船只都配有浮空岛上采摘的云矿,这也是浮空岛可以漂浮在云海之上的关键,他们的排斥力和陆地上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恰好使陆地和船只如同水中悬浮的颗粒一样在广袤的云海里飘荡。
浮空陆地有大有小,稳定性也参差不齐,有些常年在云海上漂浮,而有些则常驻某个区域,这些常驻的浮空岛通常都是大型岛屿,不过也有一些例外,这和特殊的地形地貌以及岛屿的所有者有关。
飞行员技术的其中一个关键就是把握航路上的磁力强弱来调整飞船的云磁极的位置,来调整飞船的航行轨道。这也就是为什么飞行员如此稀少的原因之一,没经验的飞行员常常会被云海不同的磁极搞得手忙脚乱,有的甚至跌入云坑摔个粉身碎骨。很多浮空岛之间政治独立,许多势力害怕大型势力的入侵,都像宝贝一样把云图藏起来的情况下,熟悉云海的老手飞行员更是难得。如今资源稀缺,南方和西方又战火不断,人们不希望别人染指自己的矿产和其他资源。
李戈有时会思考这些问题,不过这些事情大部分时候对于李戈来说都是过耳云烟,他满足于在空中飞翔的自由和刺激,和飞行任务带给他的大把钞票。飞船固定在廊桥的纤绳被缓缓解开,船只逐渐离港,顺着云海漂流而去。李戈站在甲板上看到巨型浮岛逐渐消失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可以看见浮岛底下灰褐色的嶙峋的岩石。女研究员靠在港口的边缘的形象逐渐拉远,他们相互招手直到视野模糊不清。
舱室里书籍图纸工具散乱地摆放着,在外人的眼里是一团乱麻,可里面隐藏着只有李戈才能辨认清楚的秩序。他跳上驾驶座,熟练地调整着让外行人眼花缭乱的拉杆和按钮,逐渐使飞船驶上正轨。浮岛彻底消失的时候,只剩下漫无边际的云海。舱室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大桌子,上面铺开一张柔软金属制成的星图,使用这种材料能够保证星图在各种情况下难以受损,并且还可以根据情况的改变来进行重新测绘。星图上散落着蓝色的荧光点,有些明亮有些暗淡,代表着大大小小的人类居住地,旁边用细密地文字做了许多标注。
“我们要去熔岩城交差。”李戈站起身说,飞船这时候已经可以自己顺流航行。
“这次航行的目标是348号浮岛,也就是俗称的熔岩城。这是一座常年不动的大型浮岛,漂浮在一座可以塞得进小型浮岛的火山口上,这给了城镇天然的优势,所以那里聚集了大量的工匠负责熔炼和锻造,同时也是机械工会的一部分。
附近的大部分的船只都出自那里。这艘新船目前还不是我们的,只有完美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才能算是我们的报酬,我们可以去另一个星域,像个冒险家一样,而不是在这里给浮岛送货跑腿。另外有的地方螺丝生锈了,记得去换一下。”
“可是你没有另一个地方的星图。”船舱里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一只蜂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有了报酬就可以,我知道个地方可以买到。”李戈仔细观看着星图,用一根笔在上面标注出这次行驶的路线,画出的线在地图上散发出荧荧光辉。
“这次接了个什么单子。”蜂鸟停在舵盘上,看着李戈。
“机械工会的那群人的事情,运送一个机密物品,反正不关我事儿,我们就是拿钱办事。”
“刚才那个小妞儿是怎么回事儿。”
“她叫丽思,是我的同事。”李戈说。
“就是同事?”蜂鸟没好气地说
“没错,”李戈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它,“我以为你只关心哪儿有小雌鸟——别过来!疼!”
蜂鸟绕着李戈飞快地飞行,逮着他的空档一顿猛啄。
“停停停!”
“我才不是什么鸟,叫我零号蜂鸟型高智能机械生物,鸟那种庸俗的动物怎么能和我比。”蜂鸟念那一大串名字的时候,翘着头在横梁上得意的蹦蹦跳跳。
“行,下次大庭广众我就叫你‘’最后遗作‘’,保管让你赚足眼球。”李戈懒洋洋地说。
“可别,那群人不得把我拿去分尸了,想想就可怕。”蜂鸟抱紧翅膀害怕地抖了抖。
“我又没说真去说,况且老爷子和我也有恩。”李戈耸了耸肩。
“那就好。”蜂鸟跳到他的肩膀上,看他又盖上帽檐,微微打着盹。
船缓缓地驶向预定目标,夕阳渐渐沉入云海之下,广袤的云海之中只有微弱的淡紫色光辉莹然闪烁,紫色的月亮从云海中浮现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天空。这时船轻微的摇晃了一下,货仓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整艘船左右摇摆起来,透过舷窗的明亮微弱光芒逐渐消退,李戈的影子越来越长,占满了整个舱室。
“磁极变了。”蜂鸟在他耳边提醒。
李戈抬起头,看到月辉洒落云海,如同浮动的裙摆般清丽美好,可他表情却格外紧张,死死地注视着舱外,开始快速地调节着船的飞行高度和路径。天色已晚,云层之上一片漆黑。夜晚的天空时不时会被明亮的星月照亮,星月极快地划过夜空,如同拧紧的发条向后转动,清丽的月光逐渐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这里不仅仅是黑暗——
“有东西来了。”蜂鸟提醒道。
几秒钟后,像是轻微呜咽从远处响起,由远及近,变成了狂风的呼啸,似乎夹杂着嗡嗡的叫声,像是无数虫子布满了天空。蜂鸟先听到,随后李戈也听到了。他的脸上勃然变色,迅速地搬动几个拉杆,船猛地向下沉去。那些呼啸声从船顶猛然冲过,船首新型钢铁打造三角帆发出一声清晰的撕裂声,在前灯的照耀下撕成了碎片,从驾驶舱前的玻璃外纷纷坠落。
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李戈又猛然向右打舵,船整个倾斜过去,呼啸的虫群与船擦肩而过。而这样的安全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些远去的呼啸声又掉过头来,远去的声音又重新返回来。船舱像被夹在鼓的中间无数声音在震荡冲击,尖利的呼啸几乎让李戈听不见任何声音。
“90度!”蜂鸟大声提醒。
什么?李戈大声问
“90度!”蜂鸟发出尖刺一样的声音,声音勉强穿破耳边回响的尖利啸声。
李戈毫不犹豫地猛地右打舵盘,拉紧其中一个摇杆。此刻整个船完全倾斜过来,船舱内置的重力场也全都因为至暗时刻而紊乱起来,整艘船就像置身于风暴之中,起伏颠簸,随时会被淹没在恐怖的黑暗之中。李戈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完全信任蜂鸟的判断,他只需要控制好船只。假如船在这里倾翻,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李戈整个人抓着舵盘挂在船上,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狂风撞在船侧翼厚重的防护钢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整艘船震颤着,在空荡荡的船舱发出刺耳的嗡鸣。李戈此时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能凭着对船的感知来操纵。当飓风般压在船上的力道突然消去的时候,他一个引体向上,脚登在玻璃上用右手使劲一拨舵盘,整个船身猛然回到最初的平衡,星图,船舱里的花瓶,乱七八糟的航行笔记,还有李戈整个人一起掉在了甲板上,摔得七荤八素。月光重新穿透玻璃,照在一片狼藉之上。
紫色的光芒刚刚透过云海的边缘,呼啸声就忽然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至暗时刻过去了。
“我可真倒霉,一出门就碰到这种鬼事情。”李戈脸趴在地板上,帽子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头发散乱成一团。
“你是个老倒霉蛋了。”蜂鸟颤颤巍巍地立在舵盘上说。“至少这里一个月内不会再有至暗时刻了。”
李戈躺在地板上,看着星月之后的一轮紫月缓缓升起。
“船舱里应该还有备用的帆布,我们得下去检查一下船体的受损情况。”李戈苦着脸说。“希望那些舱室里的货物足够结实。”
“假如没贴易碎品标签,就算摔坏了我们也不管赔。”蜂鸟插嘴说。
“现在的黑风暴越来越多了,看来议会说的毫无危险就是指这个。”李戈坐起来,靠着自己的那张大桌子重新扎好散乱的头发,捡起刚才掉下去的飞行员帽又戴上。
“谁知道,那群人没一个好鸟。”蜂鸟说。
“应该说那群鸟中没一个好人。”李戈补充。
李戈站起身,揉了揉屁股,摸了摸脸。
“摔坏了我英俊的面庞我非得砸了他们的总部。”
“那可太冤枉他们了。”蜂鸟也站稳了脚,跳到李戈肩膀上讥讽道。
他们两个一言一语地走下底舱。
“底舱的灯坏了,这笔买卖大概是亏了。”
“你可以把大概两个字去掉。”蜂鸟接过话来。
底舱中一片漆黑,透过楼梯上面的微弱光芒。铁皮箱上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经过刚才的一顿颠簸依旧完好无损,似乎一动未动。李戈从怀里掏出一块荧光石,将打磨光滑的镜面对准前方,发出淡蓝色的荧光,仔细打量着这批货物。然后他看到一圈不规则的切割痕迹,箱子的侧面有个黝黑的大洞,里面太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微弱的黑暗里寂静无声。
“不是说只有废铁吗”蜂鸟问。
李戈没有说话。他只负责送货,对箱中到底是什么一无所知。不过箱子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呢?丽思不会骗他的,里面是实验失败需要融掉的东西,可是似乎没有检查彻底。那东西可能已经出来了,而且有破坏运输箱的能力。而且作为一个谨慎的独行者,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东西再怎么提防也不为过,这是李戈无数次运输得出的经验,尤其是在刚刚入行不久时的事故始终记忆犹新,一只变异生物轻而易举毁了整艘船。
李戈从侧兜拔出电磁枪。
“你说他们不会在这里面装些什么怪兽吧?”蜂鸟颤抖着小声问,“或者是幽灵——”它停住了嘴,不敢再问下去了。
李戈没有回答,他警惕着打量着四周,他等待着。等待着任何风吹草动和蛛丝马迹。忽然黑暗里传来一声钝响,卡啦啦的碰撞声从墙角传来,黑暗中一个人类轮廓的影子站了起来,它摇晃了两下,继而站稳脚步。
“通报你的姓名。”李戈严厉地问道,将枪对准那个黑影的胸膛。“不然我就开枪了”
那个黑影发出一串疑惑的不同寻常的声音,话音里仿佛有金属的清脆碰撞声。
“是古语。”蜂鸟在李戈耳边说。
那个黑影发问之后,迟疑了一两秒,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李戈用枪指着他。看到那个黑影一步一步,终于站到了灯光照耀的地方。李戈看到一幅表壳裸露生锈的机械骨架,一颗铁皮覆盖的头颅,两只眼睛散发着荧光石同样颜色的光芒,额头上面有一排清晰的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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