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琰风,你也是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想违背曾经立下的誓言,不顾朕借道之功,忘恩负义地想灭掉朕的国土吗?”琮国国君色厉内荏地向下喊话。
“国君如此说就不对了。自古兵不厌诈,朕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你这琮国虽小,但却是咽喉重地。朕怎能允许它一直握在对我朝不怀好意者的身上?灭了宿敌密衍之后,若不趁势将这里收复,那朕才是真正的昏庸无能了。”
我在墙上清清楚楚听见薄琰风那熟悉的语声,依然悦耳,依然坚定,带着隐露的霸气,我的心却如刀割那般痛了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如鸵鸟般把理智藏起来,不去想薄琰风为什么要如此待我,借用有了孩子的喜悦,想象将来的美好生活,总算自欺欺人般活了下去。
此刻所有的希望与幻想都破灭了,可我还是忍不住趴在墙上,探身向下看去,总是抱有奢望:坐在马车里的人,不是我的傻子。
“难道你就不顾对你情深意重的皇后了吗?”琮国国君一把将我粗鲁地拖到他的身边,指着城下喝问:“这四海皆知,薄氏的新君与帝后是患难夫妻,你竟真的忍心亲眼看着,为你做了那么多的结发妻子死在眼前?”
“朕终爱皇后,天下皆知。所以,朕又怎么可能把她送给你做人质?”薄琰风听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让人移走王旗,以便让与他对话的人看清他那边的情形。
我咬住牙齿,不让它们因愤怒和震惊还有失望而不停碰磕。随着墙上的所有人向下看去,我讶然看见端坐在薄琰风身旁的,赫然是一个容貌与我极为相似的女子。
如果不是穿戴不同,我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身在城下?难道宫月隐还有什么孪生姐妹吗?这是第一个掠过我混乱脑海的念头,但我立刻把它否定了。因为宫家只有我一个直系的小姐。
我定睛再仔细看过去,发现薄琰风将那女子扶起来。他与她态度亲昵,仿佛了解彼此身体所有的部位,因此配合得甚好,极为自然就同时站了起来,并肩立在车上。
这样的默契,不是演戏,更不是一朝一夕就做得出来的。
甚至,我还能凭女人的直觉,依稀感到他们神情与目光的交流。薄琰风好像爱惨了那个与我相似的女人……
不,现在看来,应该是我与那个女人相似吧?
我定定地想着,蓦然瞥见那女子光洁如雪的额头上,似乎有三枚花瓣状的红痕,是特意画上去的妆容?还是生来有如腊梅般的美丽胎迹?
这女子……难道竟是秋惜云?
秋惜云?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先帝的妃子吗?她怎么和薄琰风扯上关系?而我以前,竟然完全没有看出头绪。
我迷茫不知所措,怎么想也弄不清状况,目光机械地四处搜索,也不知要寻找什么。
终于,我在这时渐渐逼近的大军之中,看到帝王的车驾下有几名身材娇小的士兵。其中一个,赫然正是换了衣衫的琴儿。
我定了定神,努力赶走眼前的黑暗,似乎一切都渐渐想清楚了。
琴儿用药迷晕我,或许不是薄琰风指使的,而是听从秋惜云的号令?而薄琰风是清楚这一切的,他却眼睁睁看着她们这样对付我,此时还否认我的身分,与陷害我的人如此恩爱。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薄琰风爱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秋惜云!
难怪,薄琰风曾经为了先帝强娶秋惜云而强烈反对。
难怪,先帝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却是他知道我的容貌与秋惜云极为相似;而他在驾崩前说的希望我日后不要后悔的话,我现在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秋惜云那次看见我和心智退化的薄琰风亲密,她会那么反常。
难怪,薄琰风就算是傻了,也会对秋惜云感到好奇。如今想想,应是这个女人才是他心中挚爱,不管他怎么样了也会留有印象吧?
也难怪,秋惜云屡次出手帮助,甚至最后痛下狠手,逼得先帝吐血,加重病情,就是想让我趁此机会,让薄琰风当上皇帝。
哼,薄琰风倒真是痴情,也不像那些老封建般保守,根本不计较秋惜云是不是别人的女人,只会想尽一切办法与她守在一起。
可是,薄琰风不能光明正大地迎娶先帝的妃嫔,因为这个时代并不是唐朝,父亲睡过的女人,儿子再娶走就是乱伦背德,会遭到太后和群臣的强烈反对。
所以薄琰风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必须让秋惜云以宫月隐的身分成为他的皇后;而我则必须要被琴儿迷晕。
否则就算我答应去琮国做人质,极力保密这件事,但太后以及少数的重臣也会知道。
薄琰风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件事。
如今,我又记起琴儿的建议,让世间之人深信皇上与皇后如何恩爱,想必也不是为了提防太后,而是想让四海皆知,薄琰风会如何重视我,因此促使琮国人相信,薄琰风绝对不会背弃承诺,因此才顺利借道。
这么说,秋惜云以前从琴儿那里知道我在设法让薄琰风恢复正常,她让琴儿鼓励我找人大肆宣扬,就已经算到了那个男人恢复以后会怎样解决我了吗?
不能想象秋惜云的可怕,我只能继续往下猜,当我被送走后,秋惜云立刻带了琴儿去了皇后的瑞合宫居住,把以前跟着我的人全部留在了忘忧宫。她与我的容貌如此相似,身边又有琴儿跟着,旁人又怎会察觉不妥?
至于金雯,她以前是一名品阶不高的宫婢,认识她的人太多了。虽然以后跟了我,在宫中升了职,不大见宫外的人了,但有她陪在我身边,琮国的人才更容易相信,送去给他们的人就是薄琰风的皇后。
这也是我很快就推断出琴儿是奸细的理由。因为我疼爱琴儿有如亲妹,按理说也应是她代替金雯伺候我,一块儿充光人质的。
我这时已经没有力气责怪琴儿的所作所为了,我只是想到金雯说过,当初正是薄琰风亲手把我抱上那辆送往琮国的马车,我的心就烂得千疮百孔,而我也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薄琰风最初强掳真正的宫月隐进宫,大概也是无意中看到了与秋惜云相似的她,为了弥补无法与真正所爱之人在一起的遗憾,才圈养我这副身躯的原主人吧?
就算我没有秋惜云重要,就算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替身,但我对薄琰风付出那么多,我对他的感情那么深,难道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在意,也不屑于好好珍惜吗?
那么,他对我的温存与体贴,还有不舍与怜惜,全部都是假装出来,哄我降低戒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