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谅我,月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我只想安逸地过完最后的日子。”太子泪流如注,悲声恳求道:“请你相信我,我当时有想过站出去,救你和三皇弟,可是我刚刚才服了那药,我实在是没有力气,我……”
“你不敢违抗他们,以免下一次发作时,得不到那粒所谓的救命药丸。”我的语声中没有再带着讽刺,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但太子哭得更伤心,表情也更惭愧了。
我冷冷地看着这个失声痛哭的男人,心里烦死了。
为什么薄琰风在我面前哭泣,我只体会到疼惜和心纠,为什么这个男人就让我如此厌恶与轻视?
啊,对了!薄琰风每次哭诉都是为了我受伤,那傻子比他自己疼还要难过;而且他心理上算是少年孩童,人也长得俊美,所以偶尔哭一哭,为我慌得团团转,还让我觉得挺可爱的。
但太子的心智明明是个成年男人,却懦弱得让我震惊。就算他被药物控制,摧毁了一些自信,但太子好歹是一国的储君,从小受到的教育与别的皇子不同,他的责任心与迫力去了哪里?
身为雄性,亲眼看着妻子红杏出墙,与兄弟私会;目睹这对败德的人杀害同胞手足,这家伙竟然为了依靠药物、安稳离开人世这种荒唐的理由,允许了这一切发生。
如果现在,有什么心理专家说,男性哭泣会激发女性的母性本能、同情心还有爱情,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狠狠揍说这种话的人一顿!
“擦擦你的眼泪,如果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把太子殿下怎么了。”我平淡的态度让激动中的太子冷静下来,他有些挫败地望向我,用衣袖拭去泪水。没有太监跟着,他好像就连用帕子抹眼泪也不知道。
“事情都过去了,你后悔、道歉都没有用。你不如好好想想,将来怎么办?”我尽量放软语气,提醒眼前的男子。
太子沮丧地摇摇头,表示他想不出,一个等死的人还有什么将来?
“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走那条路,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早走、晚走不同,有些遗憾罢了。”
慢慢垂下头,太子的情绪没有继续崩溃下去,他又断断续续地抽泣了一阵,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种软弱无能的家伙绝对不是郑利!
我冷眼看着太子,等他再抬头向我这边看来的时候,沉声劝道:“我认为,殿下现在应该做两件事。”
“月隐请说。”
“第一,太子决不能再服那药。第二,请殿下速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父皇。”
“这万万使不得!我没脸告诉父皇这些事,我是当今之主的长子,却连自己的妻子都管教不了。他老人家若知道了,那还不气死?”
太子妃不贞已是事实,太子还想怎样?我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到了这种时候了,太子还可笑地想顾全脸面,真是太荒谬了。
“月隐,就算我说了,父皇未必会全信。二皇弟只需咬死不认,灵妍哭闹说我毁她清白,他们会斥责我滥用药物,神智错乱,诬陷旁人,我也不能把他们怎样。只怕到时,我没有证据,反而失去了能压制病痛的东西。”
说来说去,太子还是不肯摆脱药物的控制。我长叹一声,开口相劝。
“人生在世,当活得清白、自在。殿下贵为一国储君,是何等骄傲和尊贵的人物,怎能容忍被那些居心叵测之徒左右、羞辱?”
太子沉默不语,听我继续说下去。
“那二皇子和太子妃定会与阮贵妃商议,日后寻机对我们再下毒手。我说这些,并不是求殿下在重病的情形下还要为琰风考虑,只是希望殿下能替自身多想想。难道,你真的心甘情愿失去尊严、失去血性,可悲又可怜地度过余下的人生吗?”
“月隐,我当然不想……”
“那你就按我说的做。就算父皇不肯全信,但以他老人家的睿智,他也不会怪你的。再说,你目前无疑是慢性自杀,就算旁人说你坏话,你连死亡都不怕了,还担心损失什么呢?相信我,那时的情形不会比此刻更糟的。“
“可是……”
“我会请医术高超的御医全力调养你的身体,也会和琰风日日去探望、陪伴殿下,助你去掉对有毒药物的依赖。那日在偏殿发生的事,我们都忘了吧。”
太子有些犹豫,他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我趁热打铁,再柔声力劝太子向皇帝说出实情。如果太子能做到,对二皇子与阮贵妃可是致命的打击。就算他们这次绞尽脑汁,搪塞过去,皇帝也绝对不会重视他们,也会让人加紧保护忘忧宫,我与薄琰风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我不会强迫殿下,但恳请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与伤害你的人做的事相比,哪一样对你更有利?”
太子起身,搓着手,垂头来回走动,极是为难。
我知这优柔寡断的男人自己不会拿主意,便又说道:“如今,我要去父皇那里接琰风。殿下正好随我一同前往,细细向他老人家述说清楚。这去的路上,太子殿下也可再考虑、考虑,今后究竟要怎样活着?”
催着犹豫的太子走向皇帝的行宫,我看着这个男人越向前走,脸色就变得越苍白。他忧心忡忡,双手握在一起越捏越紧,最终轻轻颤抖,甚是紧张,好像此行就是他的不归路一般。
靠近皇帝的行宫了,我站在台阶下面,转头向太子点点头,示意他独自进去向皇帝说这件事。因为这本是皇家极私密的丑事,我若在场就不方便了,还会让皇帝起疑,认为我与太子合谋。
只要太子说了,我便可以当着皇帝的面引薄琰风说出那日的真相,要推翻之前编给那傻子听的那些话,也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太子在我的目光鼓励下终于迈步,慢慢走上台阶,可惜他没有走上几步就突然埋头,猛然转身冲下来,飞快与我擦肩而过,竟是再也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我没有意外,只是感到失望。
毕竟,我不能替别人决定人生和选择,我只能劝导。如果尽了力也不能达到效果,那么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心知与太子从此再无瓜葛,失去这样的朋友,我也没有觉得可惜。
抬头,我看见薄琰风蹦蹦跳跳地从皇帝的行宫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我,立刻欢笑着挥舞手臂,一阵风似地刮到我面前,不由分说,高高抱举起我,用力转了几大圈。
“我的骨头,都快被你弄散了!”我忍不住想笑,之前存留在心中的阴翳一扫而空,因见着薄琰风而着实高兴。但肩伤刚好,被这傻子如此一抱,也觉得有些吃痛,“你这小傻瓜,快放我下来!”
“不放!我不是傻瓜!放了月隐,才是傻瓜!”薄琰风大概也是和皇帝呆久了,他觉得有些时辰没看见我,估计心里也想得慌,现在说什么也不放开我。
“我的肩膀很痛。等一会儿,我还要去别的地方,你这样折腾……”
“我带月隐去,你想去的地方!”薄琰风说着,将我举坐在他的肩上,抬腿就跑,眨眼就将身后那些大呼小叫的太监、宫女全部远远抛在了后面。
“你又乱跑,上次还得不到教训吗?你不怕又跳出一些人,拿着刀子,对我们砍呀、杀的吗?”
“那我不跑了,月隐想去哪里?”薄琰风立刻缓下脚步,让我觉得好受多了。
我一边指路,一边套薄琰风的话,打听皇帝和他说了什么。
这傻子一听来了劲儿,他放下我,跃到我面前,卖力分饰两角,将他与皇帝刚刚所有的对话都向我重复了一遍。
我听得不住轻笑,因见薄琰风模仿皇帝惟妙惟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这白痴的鼻尖,让他不要如此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