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将军慢行一步。”我提声叫住这个神情严谨的英挺男人,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说道:“接下去,我想请教将军一件事,若言语中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末将洗耳恭听。”
“其实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听了一个故事,知道一名痴情女子为了让她的心上人向父母提亲,她每天晚上都瞒着双亲,整整做了几个月的针线活,弄得十指伤痕累累,还卖掉所有的饰品才凑足三万贯。谁知,她让丫环把钱交给情人之后,那人却背叛、抛弃了她。多年之后,她与那位旧情人在宫中意外相遇……”
“分明是她家父母将那三万贯扔在我脚下,说是她特意为我备的。她已经打算前往京城,另选佳偶,让我收钱后就死了心,并且还要回信给她坦承此事,以示我与她之间再无瓜葛。”倪云杰听到这里,打断了我的话,一口气说下去。他之前的冷静与肃穆全失,想必是被我戳中了最痛处,情绪立刻变得焦躁。
看来,那金雯果然在倪云杰心目中非同一般的重要。
“将军收了那三万贯?”我也不因这人恶劣的态度而生气,只是笑吟吟地接着问。
“当时,我父母病故,无钱安葬,只得忍辱按她说的办,回信谢她资助我之时便发下重誓:我日后若发了迹,必定以十倍之资奉还于她。上次,我与她相见后,已令宫中执事拉了三十万贯给她,她也收了。不知三皇子妃可认为末将处置错了?她若不爱财,大可不必收啊。”
“你二人,一人说是将辛苦赚到的钱托给丫环交出去;一人说是她父母当面砸钱羞辱;我刚刚说了这些,你们竟然谁也没有怀疑此事有古怪么?”
倪云杰脸上义愤填膺的神情僵住,他疑惑地看着我。
“其实此事并不难查,上次我听金雯说过了,一时无聊就遣人去查查。当年你离开之后,金雯并没有如你说的这般上京,她的父母逼她嫁给当地的富商,她却没有依从。后来她父母病故,她才来到京城投奔舅父。可惜她那舅父是名赌徒,不久后便打算将她卖给一个小官做妾。”
听到这里,倪云杰眼中对金雯的鄙视转为震惊与疼惜,但他还是非常怀疑我说的话。
我瞧得清楚,心里只是暗笑,慢慢说下去。
“别看金雯现在这副势利的模样,但她还是洁身自好,宁愿入宫终身不嫁,也不愿去给人做小。”
“未将不知,竟然有,这等事?”
“将军也知,宫中侍婢的生活清贫,女子一旦入宫充当杂役与宫婢便苦得紧。她们不像妃嫔,不能博取圣驾青睐,更无法享受寻常女子被夫君疼惜、呵护的滋味。若你口中那个女子真是见利忘义之徒,她当年弃了你之后为何不嫁给富商?进京后又为何放着小官的姨太太不做,放着清福不去享?”
倪云杰眉头紧皱,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显是内心动摇,已将我的话信了七、八分。
“所以,我就干脆无聊到了底,派人找到了当年那个拿走金雯辛苦贴己钱的丫环。将军若好奇,我可以让底下的人将那丫头送到府上,让你仔细盘问。当年她究竟是金雯说的那样,把三万贯直接给了你;还是出去后就被金家父母拿住,他们又对你说些难听的话。”
“如,如果三皇子妃说的是真的,那我这些年就是错过了她!堵了一口气就让她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之后,我还将那三十万贯转给她,岂不是……伤她更深?”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万一倪将军觉得,我有意包庇底下的人,捡一些对她有利的证据前来指责你的不是,那就不好了。”
“末将不敢怀疑三皇子妃。”
“为求万无一失,将军最好此时就回去,我把当年那丫环给你送过去,让你好好问问,看是否是我让她那样说的。”
“三皇子妃如此善待、关怀底下的人,实在是让末将佩服得紧。”
我见倪云杰神色已乱,略失平日的骄傲与镇定,心知差不多了便趁机吩咐。
“将军这些日子奉了特令,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内府,切莫失了与她解开误会的良机。我看不如这样吧,将军现在回去,询问当年的知情者;若有心了,今晚就去宫中的西院角落里等着。”
微微吃了一惊,倪云杰自是知道,看守皇城与皇帝行宫的禁军私入宫中内府是大罪,就算他奉有特旨进入,除非发生了大事,也不能在晚上出行。但他仅是看了我一眼后就没有说话了,脸上的神情反而透着激动,我就知道有戏。
“我会让名泉伴住关门的小太监,并支金雯去那里给我寻日间遗留的物品,你就在那里候着她。唉,两个人之间,总得要好好淡淡,就算此生没了缘分,但也要解释误会了,不能失了和气。”
倪云杰看着我,目光中透着无限的感激。他向我抱拳,由衷再施了一礼,然后转身,昂首大步远去了。
我瞧倪云杰与金雯擦身而过时,停步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再无鄙薄,神情颇为复杂。但这人没有久留,迅速离去,干脆得让我觉得他处事甚为干脆。
我花费心思化解倪云杰与金雯之间的双重误会,可不全是好心为了这对苦命鸳鸯考虑,更多的却是为了我自己和薄琰风。
倪云杰是忠贞之士,又掌握大内禁宫的安全,我必须要控制住这个人。但他太骄傲,不能用武力征服,必须施加天大的恩惠。
于此人来说,被唯一相恋的情人背弃是心中之痛,我如今拔了插入他心中的刺,让他与金雯前释前嫌,依他的性情,必定想和心爱之人白头皆老。
金雯毕竟是我底下的人,也是宫里的人,倪云杰想要,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只要大内统领有求于我,还是他此生最为看重的事,那我就可以控制他了。若将来宫中发生变故,我与薄琰风的安全至少不成问题。
再远一步,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迈出。
目前,就先这样吧。
金雯进来,也是神色不定地扶着我走向忘忧宫的寝殿,她并不知道我和倪云杰说了些什么,但那个男人牵动她所思所想,自然让她有些反常。
“你也去休息吧。没事,不要让人进来了。”
我现在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躺在床榻上面,刚刚对金雯吩咐了一句,让她遣散宫女,不料薄琰风却一头栽了进来。
“月,月隐,瑶宸妹妹送来的酒,酒,好好喝哦。”
“你一个人把那酒都喝光了?”我气得不行,费力从床上撑起身来。
“谁让月隐这么久都不回来?遥,遥宸妹妹又在睡觉,我一个人不好玩,当然就只好喝酒了。”薄琰风痴痴笑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一屁股歪在我身边。
“三皇子妃,您看这……”
“没事,你下去吧。”我这句话说出后,寝殿里的宫婢全部退了出去。
“月隐,我们再接着喝!”
“还喝什么?你酒量那么好,把这一杯就放倒你瑶宸妹妹的酒全吞光了都没事,我哪敢和你再喝?”我推开伸手摸着我脸傻笑的薄琰风,这一用力,感觉眼睛都在发花了。
“嘿嘿,我感到我和月隐都在树上飞哪……你看,还有好多像烛丝那样的云彩。它们好细好滑,我都握不住。月,月隐,来嘛,快起来,陪我抓住它们。”
我还没有再斥责,这半醉的白痴一头扎进我的怀里,伸臂拖着我就打算把我拽起来。
头晕得更加惨烈了,我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此刻就是不想遂了薄琰风的意,拼命挣扎,就是不起来。
薄琰风大概也被这奇酒熏昏了脑,他那身蛮力被融去了不少,所以我这种羸弱的身躯和力道居然和他拼了个不分上下。
我们俩搂抱着在床上翻滚,一人想起来,一人宁死也要赖在床上,滚着滚着,薄琰风突然大吼了一声,像头小牛那样终于按住了我的两只手,得意洋洋地压在我身上。
越来越急促的喘息飘进我的耳里,让头晕眼花的我分不清它们是从我嘴中,还是薄琰风口里发出的,我只觉热得难受,心里也烦躁得难受。
正不痛快着,薄